次日,帝王果真將郁朝辭叫來,端著杯茶,看著團子似的小神醫氣鼓鼓的告狀。
晏吱吱的小表情額外豐富,光是生氣都有不同的表現方式。擰著小眉頭,皺巴著臉,鼓著臉,噘著嘴等等。
年輕的將軍看了手癢,可余光瞥見帝王時不時看過來,又不太敢伸出手捏捏那軟乎乎的腮幫子。
“臣知道了。”
郁朝辭溫聲解釋:“他們口中的少爺,算是臣的表弟。”
晏吱吱瞪大眼。
她努力理清楚這其中的親緣關系。
“吱吱是你的表妹,太子哥哥是你的表弟,都是表弟表妹,我們好像更好。”
她暗戳戳的為自己和晏微明說好話,“我們不胡亂欺負人的。”
“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自然良善親和,臣那位表弟……”
對上那雙好奇的大眼睛,郁朝辭還是毫不保留的說了家中事。
這與郁朝辭的娘親有關。
鎮國大將軍的夫人李氏是某個縣令的嫡女,早年鎮國大將軍還沒因為他的姑母,也就是晏嘯風的母親--已故昭文太后獲得一官半職,得到展露才華機會時,只是一個豪氣萬丈走南闖北的鏢頭。一次走鏢的時候意外救下縣令嫡女。
晏吱吱激動的舉起肉爪,“吱吱知道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許!”
郁朝辭失笑,正要解釋一二,突然察覺到一股灼熱的目光。
他扭頭一看,發現帝王面色不善,仔細一琢磨,‘英雄救美以身相許’這話好像不該從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嘴里說出口。
“殿下,你是從哪兒聽到這話的?”
“說書先生說的呀。”
晏吱吱愛好廣泛,很喜歡去茶館聽書吃點心,茶館里點心特別好吃。
“咳咳。”
晏嘯風輕咳一聲,吸引了晏吱吱的注意力,淡淡道,“不要什么書都聽,小孩子不能聽這個。”
“為什么呀?”
帝王說不出所以然。
晏吱吱扭頭哼了一聲,顯然打算下次繼續去聽。
郁朝辭不敢摻和進帝王的育兒,趕緊往下說,“臣爹娘成親后,得到機會進京……”
鎮國大將軍夫人李氏的生母早逝,她與生父感情不深,但也會盡力幫助生父。庶妹出嫁時,還特地讓人寄去許多首飾添妝。
后來李縣令病逝,臨終前托人送信,讓李氏多多照顧妹妹。
那位庶妹的丈夫去年病逝,便帶著獨子來投奔李氏,暫時在將軍府安頓下來。
將軍府除了將軍夫人的二子一女,又多了一個表少爺。
在大將軍鎮守北疆,郁朝辭忙于事業,二妹去道觀清修時,三弟在外查案,那表少爺就有些跳。
“好吧,原來少爺是指你表弟。”
晏吱吱抱著胳膊,嘟著嘴,“就算是表弟,也不能搶人家東西呀?他壞壞,那幾個仆人也壞壞,你要多管管。”
郁朝辭不得不解釋:“那是姨母帶來的仆人,如若母親不出面,臣不好管,只是母親近來身體不適,疏于管教了。”
他沒說的是,那位姨母沒了丈夫,那位表弟沒了父親,他母親心軟,怕是也舍不得管。
見晏吱吱依舊氣憤,郁朝辭又斂去那絲溫和,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肅殺,“殿下曾經替臣切脈,看出臣中毒,又看出是親近之人下毒。實則臣已經有了懷疑對象。”
晏吱吱顧不得生氣了,擔心的問,“那你抓到壞蛋了嗎?千萬別再受傷了!”
找到真兇的憤怒在這真誠的關懷下熄滅了幾分。
“多謝殿下關心,”郁朝辭直視那雙大眼睛,認真道,“真兇極可能是臣那位姨母,臣還在等待機會人贓并獲,揪出指使她的人。”
要知道,哪怕郁朝辭出事,將軍府的一切也是由三弟繼承。如若三弟過于混賬,以他爹娘對妹妹的寵愛,將府上的一切留給妹妹,也是很有可能的。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姨母的兒子。
如若不是貪圖將軍府的財產,那便只可能受人指使了。
晏嘯風看似漫不經心的喝茶看奏折,實則一直關注這邊的動靜。聞言,他淡淡道,“吱吱與那位工匠的遭遇,恰好給了你機會。”
郁朝辭懷疑自己幻聽了。
畢竟‘吱吱’二字從帝王嘴里說出口,額外奇怪。
這位新任指揮使不知道的是,曾經帝王多次喚‘昭樂’,可是某個小神醫根本沒意識到在喊自己,根本不理睬帝王,帝王只能改口。
“臣愚鈍,還請陛下指點一二。”郁朝辭收起那絲古怪。
晏吱吱趕緊扭頭看向帝王,目光灼灼,“爹爹,你有好主意抓壞蛋啦?你也太聰明了吧~”
將茶盞放在桌上,帝王盡量忽視耳朵逐漸漫上的熱意,在女兒敬佩的目光下道,“他們帶來的仆人沖撞了公主,你公事公辦,并不維護,甚至言語刺激一二,羞惱之下,她會做什么?”
郁朝辭明白了。
“陛下圣明!”
并不明白的晏吱吱急了,拽住郁朝辭的衣袖,“朝辭哥哥,吱吱怎么沒聽懂?”
郁朝辭偷偷看了眼帝王,小聲說,“對方顯然很有耐心,每次只下一點毒,估計也是怕事后被追究。可羞惱之下,也許會加大量,甚至等不及下次下毒的時間。”
他向來穩得住,愿意慢慢等對方下次出手,可顯然帝王希望他趕緊解決這個麻煩。
仔細一想,郁朝辭也覺得該早些解決了。這會只是砸了表妹的攤子,要搶走小工匠的作品,難保他日仗著身后有將軍府作威作福,魚肉百姓。
晏吱吱聽懂了,她瞅了帝王一眼,垂下小腦袋,又瞅了對方一眼,又垂下小腦袋。
搭在座椅扶手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帝王心情沉沉浮浮時,就見晏吱吱噠噠噠的跑過來,兩只手扒拉住他的胳膊,仰著頭。
“爹爹。”
“……嗯?”
帝王有些緊張,生怕小神醫下一瞬說出‘這個辦法好像有點惡毒’之類的話。
“爹爹,”晏吱吱彎著眼笑,“你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吱吱也要成為你這樣的人!”
“倒也不必。”
松了口氣后,晏嘯風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你做你自己就好。”
盡管看著有些傻乎乎,可分明是大智若愚,天真爛漫,不必學習他這有暴君之名雙手沾滿鮮血的作風。
郁朝辭偷偷看了眼,見這畫面十分溫馨而自己有些多余后,心情不免有些郁悶。
掌握實權后,他反倒沒多少和表妹相處的時間。不過轉念一想,二妹在道觀清修,三弟在外查案,甚至都沒見過表妹的面,他心里又舒坦了。
對比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