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三百五四章:舌燦如蓮,六國決定(四十)

蘇季毫不吝嗇的夸贊了魏王假,后者眼中的火光愈盛。

只聽蘇季又道:“方才所言,只是季送給魏王的禮物。接下來才是蘇季想要與王說的魏國的好處,仍是以這一朝一國為例。

方才與魏王所說的乃是越王的用人之道,接下季想要說的是,越王勾踐與周武王伐紂,皆是以少勝多,一舉推翻了吳國與商朝。

如今魏國的兵馬如斯強壯,秦國鐵騎與你們相持幾月,方才打了過來,可見秦國本身亦強不到哪里去,魏王著實無須擔憂魏國,而去懼怕秦國。魏王且試想一想,一國尚能與之爭鋒,六國合在一處呢?”

魏王假聞言認真的思索起來,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蘇季見狀,心中的笑意擴散開來。復又接著說道:“魏王且再想一下,如今戰敗,便要割地求和,土地本身便有限制,割一塊兒,便少一塊兒。

只怕到了將來,還秦國還未發兵前來,魏國已是弱不可支了。沒有土地,國家當立足在何處也?

且秦國素來與六國不合,早些年還是卑秦,如今倒好。爭相奉秦,這與那些歷朝來的諂臣有何區別,譬如那伯嚭,最終卻導致了吳國覆滅。還望魏王三思而后行也。”

魏王假一副猶疑,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模樣。像是一棵騎在墻頭上的草,若是來上一陣風,風往哪邊吹,他便順勢倒向哪邊。

須知要下上一劑重藥,遂以《周書》為例,列出其中的帝位更迭、重大動亂等。隨后勸誡道:“若是魏王如今不將事實考慮清楚,將來必有大患也。

若是魏王能聽得進蘇季之言,季只有一個提議,那便是六國齊心協力,一道對上那強秦,便再無后顧之憂,害怕強秦來犯了。

若是魏王同意,這是趙王的遣我帶來的合縱條約,你可一觀之。季愿等候魏王的差遣”

魏王假伸手接過蘇季呈來的竹簡,展開入目便是兩處,紅色的印章搶先入目,那是趙王盍與韓王代的私人印章,以及半枚虎符的印記。

足可見兩國君王對此事的認真程度,比之先前合盟有過之而無不及之處。更加能證明兩國的決心,且先前蘇季所列陳的利弊,早已教他魏假服膺也。

魏王假將合縱條約,從頭到尾,事無巨細看過一遍之后。與蘇季躬身一禮,道:“蘇季丞相的大才,假已是心服口服。魏國愿舉國相從。”

“不過假有一處難事,還望蘇季丞相,為假指路也。”魏假說至此處,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還是個孩子。

蘇季入城被阻,入宮同樣耽擱了不少時辰的事,他已從左右宮人那里聽說了。

如此怠慢遠方來宮,如今反過來,便是有事相求,便是那成人,亦是心中有虧也。除非是那等沒臉沒皮之人,方才能不覺心中有虧,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做下此等求人之事。

蘇季先是行禮謝過魏王假同意合縱一事,隨后問道:“魏王如今已與兩國結了合縱的盟約,便是一體的,何事用得上求字。便說無妨,季能做當盡全力也。”

魏王假聞言激動不已,他興奮得不能自已的拍了拍手,道:“假果然沒看錯人,蘇季丞相乃是大才之人。今日假愿學趙國、韓國,任蘇季公子為魏國丞相,你可愿意?”

蘇季豈有不應之理,若是承了三國的丞相,后面的游說當會更加的順利。

見蘇季應下了丞相一職,魏王假更加的開心了。他與蘇季說道:“本王今得良相,還望丞相大人助本王,將魏國這亂象理上一理。”

這下蘇季當真是對魏王假刮目相看了,且看魏王假成竹在胸的模樣,亦愿幫上一回,且正常的六國,總好過那亂象叢生的六國,更能多上幾分勝算。

蘇季躬身就下魏王假相托之事,其實此事極好解決。

與趙國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趙國是各自相爭,實力猶存,呈拉鋸之勢,只要掌握其中的平衡,便可使趙國運轉如常。

時日長久之下,趙王盍早已穩定下來。

如今魏王假,則是另一種困擾。魏國幾經波折,回回都損失了國之棟梁,甚至馬陵與齊國大戰之后,甚至連魏王都折損了,魏國不可謂不大傷無氣。

魏國一時群龍無首,猶如無頭的蠅蟲,亂飛亂撞,好歹知曉推出一個王來,可是魏假并非天生便是當作君王來教養的,是以在此道之上,極不擅長。

好在魏王假是一位聰明之人,蘇季便留在了魏國幾日,教魏王假如何指使分派,魏國的一干大小朝臣。

一人愿教一人肯學,兩人很快便將魏國的運轉,落在了實處。先前的亂象已是十之存二三,假以時日,定能還魏國一個太平。

不過蘇季一時半會是看不見了,此時他正與魏王假依依惜別,后者眼淚汪汪,教人心中生出了不忍之色。

蘇季安慰魏王假道:“王無須如此也,季不過是離去此時日,屆時六國相約會盟之時,自會與你再見。”

魏王假小小的人兒,在這深宮之中,一人如履薄冰。

好容易天降奇人,助他過了這些個難關,相處不過數日,便又要離去,不舍與恐懼同時襲上心頭。自是不愿輕易教蘇季離去。

可若是不放蘇季離去,六國合縱難有再成之日。且蘇季亦非只是魏國的丞相,他亦是趙國、韓國的丞相。

將他國丞相扣在他魏國,恐怕結盟未成,硝煙又會再度起來,坐收漁翁之利的,便是那秦國也。不舍的魏王假仍是揮淚與蘇季道別。

離開魏國的蘇季,見著魏國的百姓、房舍、樹木,還有地上鋪著的青石板,隨著馬車的前行,一一往后倒退著。

直到不復再見,蘇季這才收回了掀起辒車簾子的手,掩蓋住一片片陌生的景色。

視線重新轉回了辒車上的棋盤,蘇季左手執白,右手執黑。原是在與自已對弈,只是舉起一枚白子,忽然之間,不知應放在何處,倒像是有些舉棋不定了。

審視片刻,蘇季終于落下了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