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壁后頭的趙軍,又迎來了秦軍猛烈的攻擊。
幾個月未起硝煙,本以為短期內,會一直相安無事。
打了個措手不及的趙軍,倉促間拿起手中兵器應戰。
愈戰愈猛的秦軍,很快便攻破了趙軍西向的壁壘,且斬殺了兩位將領。
待廉頗帶著大軍趕過來接應之時,秦軍已如潮水般瞬間退去。
有眼紅的趙軍,不管不顧欲追趕上前,亦被廉頗制止了。
微闔著雙眼,望著秦軍身后的殘塵,不知在想些甚。
那被制止的趙軍將領,心中不滿,卻因為屈居于廉頗之下,不得不聽命行事。
憋屈的退了回來,盯著仍舊通紅的雙眼問道:“廉頗將軍,為何制止我軍追趕?”
此時尚在西向城內,軍士來往者眾,廉頗自不會清楚解釋。
廉頗瞥了一眼那將領,只是淡淡的說道:“秦軍突襲成功,又迅速抽身離去。焉知是否是秦軍的誘敵之計?
若貿然追擊,中了埋伏,豈非是枉送了諸位將士的性命。”
將士被當眾批駁,面色漲得通紅。
只見那將領脫口而出,道:“廉頗將軍怕死,我陳年可不怕死。
便是追上去,受得那秦軍埋伏,我趙軍又豈會怕了去。
可若是并無陷阱,我軍不戰而退,豈非漲了秦軍的火焰,墮了我趙軍威名。”
陳年一席話,竟然有許多人附和,廉頗一顆心墜落在谷底。
此刻的他,只能慶幸,如今守在此處的乃是他廉頗,并非是那等看不清形式之人。
敵我雙方,差距過于懸殊,只得據守在此。因著地勢之利,只要趙軍不應戰,秦軍強攻不進,便只能干耗著。
廉頗打量著陳年,心中的后悔頓時涌上來了,當初就不該心軟,將人留下來。
現如今,非常時刻,有這樣的人在軍中,渾如一顆毒瘤,指不定什么時候毒傷眾人。
陳年在趙王盍很前很能說得上話,此人乃是李益的心腹。
當初跟隨李益一道前往沙丘宮,助趙王盍一舉拿下趙世子璋,還有趙武靈王。
雖然所行之事,不宜大肆張揚,可是該論的功績與功臣,趙王盍都記了下來。
接收上黨之時,本無陳年之事,偏生的也不知作何打算。自主與李益提議,他愿跟隨廉頗將軍一道前往。
給廉頗的理由則是:跟著廉頗將軍學習行軍打仗的本事。畢竟廉頗乃是趙國戰神。
當時不止李益有些不舒服,趙王盍心里同樣有些異樣。
只不過都被眼前上黨所帶來的利益壓下了,而李益準備動手腳的心思,則被自家族兄李牧制止了。
而這一切廉頗都不知曉,趙王盍將人塞給他時,亦只道其人跟著學習。
趙王盍不容置喙的態度,教廉頗咽下了起爭端的心思,左不過一個小將而已。
況且他們是去接收上黨,最多與秦軍起一點沖突,多一人也礙不了甚事。
此時此刻的廉頗,恨不得時光回溯,即使會得罪趙王,他也會拼命攔下這人,來到他的軍中。
眼下不能處置其人,因其人并未犯軍中規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影響軍心。
知曉李益將此人送來,定然沒安好心,是以,廉頗并未教其參與重要的議事。
從而導致了陳年愈發肯定,廉頗當真是貪生怕死之故,才不敢與秦軍正面一戰。
只得等著秦軍屢屢挑釁,且十有八八不會出迎,從旁證明了陳年心中的猜測。
而撇開陳年的廉頗,正與諸位將領議事,他道:“諸位將軍,今秦軍屢次來犯,正好說明一事。”
一位將領頭腦極為靈活,幾乎是瞬間便領悟到了廉頗話中之意。
那將領問道:“將軍的意思,可是指之前提過的,兩軍對壘,端看誰人撐不住,主動出手?”
“咦,照這般說來,秦軍這是支撐不住了?”另一位將領帶著幾分喜意的聲音響起。
廉頗自得的摸著下頜發白長須,輕晃了一下腦袋,笑瞇著眼,道:“秦軍本應再過一段時日動手,不過之前一批自水路遠道而來的糧草,被我軍打落在水底,見下只怕是與水底淤泥混在一處了吧。”
“原來如此,當初將軍秘密派遣了一隊人出營地,竟是辦成了這般大事,將軍瞞得我等好苦啊。”那腦子靈活的將領打趣的說道,顯然此刻極為放松。
“秦軍無糧草輜重,自然撐不了多久,只能加快攻城,如此才不枉來趙國一回,免得回了秦國,無一功績,受自家兄弟責罰。”又一位將領,話中揶揄之色,可見一斑。
曙光已近在眼前,仿佛勝利在望,功成唾手可得。
幕府中的將領不復先前那般緊張,你一言我一語,話中不乏對秦國的打趣揶揄。
廉頗待諸將領的話,差不多之時,便開口說道:“正因為如此,我軍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一定要拒絕出去迎戰。
不管秦軍如何挑釁生事,還請諸位一定要控制住手下之人,免得枉送性命。
堅守一段時日,秦軍得不到任何好處,且后繼無力,自會灰溜溜退去。”
言罷,廉頗深深嘆了一氣。哪個為將為領之人,不希望浴血奮戰,老死疆場。
并非是他老了血性不在,不敢與秦軍硬碰,而是如今雙方差距委實過大。
作戰的器械,也比趙軍強上一截,一直在進步的秦軍,一年強過一年,而他趙軍卻有些固步自封了。
既能減少傷亡,又能逼退秦軍。只得如此,懼怕的名聲不好聽而已,至少保全了趙國的實力。
諸位將領也明白廉頗這聲嘆息的意思,亦收斂了面上的笑容。
一位心思細膩的將領,憂心忡忡的問道:“將軍吩咐之事,我等自能拼死守護。
只是那陳年性子沖動不提,還極愛煽動軍士的情緒。
若是他挑動軍士出去迎戰,恐怕與將軍的初中背道而馳啊。”
廉頗亦陷入了沉默,半晌后,他道:“確是一道隱患,本將明日便將此人安排妥當。”
諸將領同時舒出一氣,顯然這位同僚,在廉頗的營地并不受歡迎。
此時一無所知的陳年,正雙眼放著狼光,死死盯著對面的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