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四百六五章:馬服君子,秦武公子(三十)

趙括漸漸的便有些不敵,心道:果然是成名已久的將軍,未成見面,便將趙軍逼至絕境,如今第一回交手,便讓他力有不逮。

果然狂妄自大,需以性命來交待啊。

再次揮舞出一槍,手中紅櫻長槍,脫手而出,飛向了秦文謹向后一人,此人正是背對著這邊的劍士之一:贏四。

秦文謹則是驚嘆,這一位少年,奈何時不與他。便是在這最后的關刻,也不忘拉下一位秦軍,可是注定要讓其失望了呢。

放棄了給趙括致命的一擊,秦文謹回身挑飛了紅櫻長槍,渾不知躲過一劫的贏四,亦在此時戰得暢快,說書的日子,雖說也歡快,可遠不如這般痛快。

“大良造好俊的身手。”趙括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由衷的夸贊道。

秦文謹面上自兩個孩子失蹤之后,一直化不開的寒冰,此刻得以消融,他笑道:“得遇后生如此,乃是文謹的殊榮。不過論起功夫,我國的上將軍更勝一籌。”

“阿嚏...”冷小帥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

立即得兩蒙恬、蒙毅的嘲笑,二人齊道:“小帥舅舅你就是太貪心了,都要離開趙國了,還作甚下水摸魚去,這下好了,著涼了罷。”

冷小帥同時給了二人一個后腦勺,道:“還不趕緊走,趁此時趙國自顧不暇,將來再想走,沒機會嘍。”

早已待膩了,迫不及待想回家的二人,聞言立時跟了上去。

“上將軍嗎,括今生怕是無緣得見了,不過能看見大良造,已是括之幸,亦是括之不幸也,今日便在此先謝過大良造對括的厚待了。”趙括的臉色逐漸灰敗。

秦文謹仍是游刃有余的樣子,與趙括再一次戰在了一起。

這一次天不眷顧也。

趙括敗了,毫無懸念的敗了。

跟著來的精騎,亦跟著一一落敗。

眼神漸漸失去光彩的趙括此時,方才明白,這光明正大的戰事,亦是一場局,奈何,總是晚了秦文謹一步,事后方才知曉。

倒地的趙括,彌留之際,眼前閃過短暫一生的片斷,最后甚話也未再留下,只是望著秦文謹笑了一下,似是釋然,又是解脫。

咽下最后一口氣的趙括,卒。享年十八。

秦文謹安置好趙括的尸身之后,教軍士再度死守著各個要道,不讓任何一人過去。同時鑼鼓宣天的公告了一則消息:趙國來援,已悉數被打跑。

雖說趙括最終仍留下了幾位將領,但是先有趙括殞命,又在這之前留下的遺命,再有秦軍散布的消息,已是軍心不穩矣。

果不其然,在趙括敗下去之后,趙軍之中,軍心瞬間便潰散,再無人能凝聚。

蔣姓將領與魯姓將領,此時乃是軍中的主將,望著早已面無人色的對方,不消出去看,三軍將士,此時亦如此。

魯姓將領此時也早無,和蔣姓將領爭那些個閑氣的心情,二人心平氣和的坐在一道,他帶著幾分嘲諷的說道:“老蔣,未曾料想過,你我有一日,會這般平心靜氣的坐在一處。”

蔣姓將領也坐了下來,也不似往日那般,與其拌嘴,而是露出與往昔不同的笑來,他道:“是啊,我也不曾想過,有一日竟會贊同你的話,可見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啊。”

二人又陸續說了好些個話,盡是回憶從前,隨后又隨口罵了幾句秦軍,只不過也只得兩人聽見,將心中的結了了。

傷了腿腳的二人,掙扎相扶起身。

一道步出幕府,外頭一望無盡頭的趙國軍士,兩人對視一眼,留下無盡的嘆息,若是能有再一戰的能力,又何須走到這般境地。

軍士早已知曉,趙括戰死,且死前留下遺言,交予蔣姓將領之事。如今他們究竟當如何做,已全在蔣姓將領一手掌握之中。

因此二人步出幕府之時,余下的四千乘軍士,齊齊回頭,望了過來。

回頭的赤色趙軍士,似是春風吹動了不屬于春季的楓林,使其枝頭輕晃,甲衣摩擦間發出的動靜,便是風動林葉,發出的沙沙聲響。

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將士,相互攙扶著,依然保持著軍士最后的尊嚴。一雙雙投放過來的眼里,充滿著無盡的生機,那是對生命的渴望。

沒人愿意死,尤其是這樣,不戰而敗。

因為在他們的心中,秦軍是耍了陰謀,并非光明正大的打敗他們,竟然不敢與他們一戰。

過于理想的趙軍,忘記了戰場,并非是真刀真槍,一經起硝煙,千里之外,無處不是,只能說是技不如人,而不是在此怪他人,手段百出。

且沖突圍之時,他們亦忘了,當時并未有真的恐懼之心,是以,趙括下令三軍盡出全力突圍,總也出不去,只因那時的他們,尚留了余力罷。

秦軍以一國之力,對上六國,能存于今日,從孱弱之國,至凌駕于六國之上,靠的并非是自怨自艾,與從天而降的運氣。

是秦國上下一心,無數人的心血換來的。

或許趙軍士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想為失敗找一個借口罷。畢竟同樣的兵力強盛之力,同等的兵力,趙軍卻是一敗涂地。

趙軍困在里頭,饑餓交困,主將戰死;秦軍在外頭,雖不至于吃著酒樓里那邊香乎,可是那冒著熱氣的米飯,還有烤著不知哪里來的肉香,一步步蠶食趙軍的意志。

望著了無戰意,卻在求生的將士。

蔣姓將領亦無話可說,想來上將軍是早早的便料想到了這個結局,是以,才留下了這個遺命,不教四千乘將士擔了主動叛降的罪名。

真是可惜了,好一個天妒英才啊。

這一刻,兩位將領一道在心里,怨起了那位馬服子,若非是馬服子一味嫌棄趙括,卻不為其點透其中關鍵,只是在那搖頭感慨此子不行。

若當真不行,你倒是上手教啊。

只不過兩人已逝,說再多亦是枉然啊。

魯姓將領停下了腳步,蔣姓將領復又往前一步,高舉手中的竹簡,他道:“此乃上將軍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