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五百二七章:拂柳春風,吹皺池水(五)

卻說那鄭夫人與午柳,因庚辛撞見兩人密會一事,比之先前還多了幾分謹慎。是夜,楚王揮夢又至之際,鄭夫人仍點了一些燃香,隨后便步出寢宮。

一路上趁侍衛換防,行至一處假山,里頭早有人等候,正是午柳。

二人透過假山的縫隙往外探望,見假山周遭此時并無人來尋,這才互道上一回因庚辛忽然出而現,受到阻斷的來意。

相較于午柳的鎮定,鄭袖倒顯得多了一絲急切,她問道:“上回你說那位曲七大人,只消救出魏無忌,便會阻撓秦國送我王美人,可算得數?”

午柳輕聲應答道:“無忌丞相乃是秦王的妹婿,又是秦國的丞相,自是秦王不可舍棄之人,又是秦王中意的臣子。

據聞秦王派遣過來的曲七公子言,此行來前,秦王搜羅國中美人,已有一位隨行而來,聽聞還有數位貌美且善樂的女宮人,作為陪嫁。

為使美人高興,秦王還送了不少的金玉寶器,且許謹上庸六縣的土地,一道予美人,作為其在楚地的享樂之用。

不止得了美人,還得了無數財富,以及附贈的土地,我王最是受重土地,得公主必定捧在手掌心里疼寵。

那位美人也會因此而抬高己身價值,再佐以陪嫁的物品,定然在楚國過得是如魚得水,風生水起,勢必蓋過夫人的風頭,繼而坐上楚王后的寶座。

屆時美人說甚便是甚,出行如同楚王,誰人還能與其爭鋒。而造成這一切的我王,卻沉迷其中,每日耽于享樂,又怎會記起他人。

可以想見,將來等待夫人的,絕非良辰佳日也。”

鄭袖著實有些慌了,自進楚王宮以來,從來都是楚王揮捧著她走,便是前幾日與庚辛起了糾纏,最終受罰的卻是庚辛,可見其恩寵非同一般。

只是這恩寵皆系于楚王揮一人之身,若哪一日楚王揮喜好變了,這份恩寵便會如同朝霧,隨著朝陽升起,便會煙消云散也。

鄭袖哪里受得了這些,許是黑夜的緣故,鄭袖只覺得今夜的寒風,比之冬日更甚,用力攏了攏披褂,身上有些許溫和了,似是才找回自己的嗓子。

她哆嗦著問道:“午柳大人,那位曲七公子可還說了其他的?”

午柳搖了搖頭,似又覺得黑暗中對方或許瞧不見,遂改出聲,“并無,曲七大人只一定,要求夫人相助他們,救出魏無忌。”

“可是我從來不曾參與這些事,應當如何向王進言。”鄭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幸而此際暗夜中,并無人能得見。使鄭袖心下稍安。

又聽得午柳接著說道:“曲七公子曾有言,夫人和王進言,談及釋放魏無忌,若是他們的無忌丞相能得救,不止秦王歡喜,便是無忌丞相同樣心存感激。

夫人你不妨設想一下,若是這二人對你心中存了一份尊重,為了你在楚國能繼續受得這份因恩寵,勢必不會再將美人送于我王。

屆時夫人在楚國的地方,便如先前設想的秦國美人那般,且比秦美人更為有利的是,秦國保住美人,又救回了丞相,夫人自可與秦國相交也。

且秦國丞相魏無忌,將其救出之后,可將其留一段時日,待看秦國與其人的反應,如若秦國并無欺瞞,將來有這兩者在背后撐持,夫人將如日中天也。

待得將來,夫人之子,當承嗣楚國。只今日伸一回手,豈非是天大的利處也。”

暗夜中的鄭袖聞言,因激動而而使面色漲得通紅,午柳窺得不太真切,只能從其聲音的高低來判斷。另一面的午柳,神色亦有變化,因巨大的黑幕遮掩,鄭袖也不得以見之。

大事一經說定,鄭袖便率先出了假山,出來前先探望,周遭仍無人巡來,仔細了頭上圍戴的披風帽子,借以遮掩形容。

緊接著便是午柳,等了許久,才如同鄭袖一般,快速離開了假山。

乘著夜色,悄然回到寢宮的鄭袖,又拿出前幾日交予午柳的東西,添加了一絲在將要燃盡的爐中,做完這一切的鄭袖,又躺回了床榻上。

翌日,楚王揮起身,并未覺得有何不適,反而覺得神清氣爽,無怪乎總愛來鄭袖的宮里歇息,每每一覺至天明,這是在其他姬妾宮中不曾有過的。

心情極好的楚王揮,盯了熟睡中的鄭袖一會兒,倒似一幅春睡美人圖。等了片刻仍不見人醒來,楚王揮喚醒了鄭袖,后者起身睡眼朦朧,不解楚王揮何意。

調皮問道:“王,再不傳喚宮人伺候,朝會便要遲了。”言語間,并未詢問楚王揮此舉何意,只是嬉笑嬌嗔。

楚王揮只不過是心情好極,一時興之所致,哪里有想到其他的,幸而鄭袖并未教他陷入窘境,心情愈發大好。

鄭袖見狀,佯似不經意問道:“王,聽聞秦國遣其丞相,為我們送來土地,可有此事耶?”

不提此事還好,旦有人提,楚王揮火氣便呈火龍沖天之勢,瞬間便能燎原。咬牙切齒說道:“那秦濟民小兒不過是戲耍我楚揮罷了,愛姬如何會想起問此事?”

鄭袖掩唇道:“方才不過是見王心情好極,以為王乃是得了秦國的土地,適才有此一問,還請王恕罪。”

楚王揮并未生疑,他道:“說道高興,本王倒是真一樁事,可與愛姬共享也。秦國丞相魏無忌,愛姬聽過罷?”

“嗯,有所耳聞,聽聞此人與蘇季丞相乃是師兄弟,只是蘇季丞相已許久不曾見人,這位無忌丞相難道是帶回了蘇季丞相的消息來?”鄭袖佯問道。

似是對國中大事一無所知的樣子,倒讓楚王揮半點不設防,他道:“非也,而是這位魏國丞相,助秦國欺瞞我楚國,今本王已將對方困住也。”

鄭袖瞪大了雙眼,顯然十分吃驚。她道:“王打算作何處置這位秦國的丞相呢?”

楚王揮此時已在宮人的伺候下穿戴齊整,欲出寢宮前往膳食,隨后便適往朝會。只是隨口一答:“本王欲將其殺之。”一面說著,一面跨步離開。

只是還未踏出幾步,便聞聽鄭袖驚道:“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