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船尾相距不過數步,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兆高的劍近乎抵著二人的喉嚨。洛習慣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兆高卻反應過來了。
諸國盡知的事,正是二人雙雙身亡,留下長子秦濟民收拾殘局。
可是兆高又非是傻子,既然從他離開秦國之后,便是一個驚天的局,那么這件事亦是其中一環,秦昭世的本事,自不消說,從前便知的。
洛惜賢的本事,卻是隱藏的,可他也探出了一二來。
思及此處,兆高暗驚,若秦二一直是他們的人,那么他所知之事,皆是眼前二人的授意。
不停變幻的臉色,如同天上的云彩,映照在江水里,相互輝映。
洛惜賢笑道:“咦,兆高大人竟是想通了?”
兆高緊了緊手中的長劍,不怒反笑道:“王后欺辱了人,竟毫無愧疚乎?”
“此事本王勢必要為我的王后證一證名的,”秦昭世伸手握住洛惜賢的手,道:“正如方才惜賢護住昭世一樣的道理。”
他道:“兆高你先犯錯在前,本王罰你在后。有何過之有?既然你想說的是按秦法來說,秦法乃是何人所制,那是我秦昭世的先祖。
既然為人所制,亦可由人改也。
當時做主的乃是本王,本王取一位對王后不敬之人的性命,又有何過?且王后為你求情,留你一命,竟然不惜改過,做一個好人,卻伺圖報復。
況且王后之尊,位同本王,迎王后進秦國那日便表明過,兆高你明知故犯,當是罪加一等,逐你出秦國乃是輕的。”
兆高根本不接受這樣的理由,若是承認了,這些年來的努力,豈非是一場笑話。蹬蹬后退兩步,已至船頭邊緣,只差一步,便會掉下去,兆高卻在此停住。
又聽秦昭世道:“且你瞧瞧,王后暗中給了你多少機會?先是饒你一命,又后遣秦二出宮,一路暗中護你。”
“笑話方才還說過乃是出宮監視我怎的又成了護我,莫非秦王為了王后,竟連黑白都不辯了嗎?”兆高極為不屑的說道。
艙內的秦昭世也不惱只說了一句,“若你是不行壞事秦二永遠都是你的好兄弟,你且想一想,當初他是在何時告訴你想回宮取代首領的?
最重要的是我二人不會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險這一點你倒是猜了個十全十。”
兆高雖說不想聽可是那些字,不停的蹦進他的腦子里此地空曠,清晰無比。竟順著秦昭世的話,細細想下去。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都快覺得自己有錯在先了,如何能再想下去,立馬停止了自己危險的想法,他道:“我沒錯,錯的是你們,你們對宮人的苛責,已是天下皆知。
知曉天下人如何稱先秦王秦昭世嗎,都說那是一位暴君,使本就野蠻的秦國,愈發的野蠻,即便統一了六國又如何,抵擋不了六國人的抗拒。”兆高神情變得有些癲狂。
洛惜賢伸手制止了,仍試圖勸慰人的秦昭世,“昭世哥哥莫要再說了,你在試圖挽救一位人的性命,又何嘗能叫醒一位假寐之人。
這么些年來,此人雖在我的卦中,占了些份量,也并非是無可替代的。只消將他除去,便能省了這后來許多的事。
至于后來當真再有趙高一類的,昭世哥哥還會心軟嗎?
曾經有無數次的機會,使他做一位正常之人,否則秦國的城門,如何能教他輕易再進。
結果他是如何做的?竟對著孩子下手,這是最教人不能容忍之事,大人之間的恩怨,竟牽扯到了孩子身上。
從明知故犯一事上,可見此人的心性,一開始便是歪的。再如何,也是撥不正了。”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絕無再回旋的余地。
對于秦昭世的心慈,洛惜賢也是無奈的,天下人的說根本就不是他們認識的人啊。只是瞧著絲毫不在意的秦昭世,也就沒了去辯解的心思。
畢竟自個兒心中歡喜的,也是那位能容世間一切的男子啊。
方才秦昭世的話,半假半真,真的那部份,乃是所言之事,悉數為真,假的那份,便是兩人的角色調轉了個個。
此時的聽眾亦只一人,洛惜賢便也懶得去拆穿。且今日之事,將會爛于他們三人之口,至于山上之人,方才秦一已在兩人的暗示下,悄然離開。
思及此,洛惜的目光倏然冷凝,直盯著外頭的兆高,在這樣的目光下,兆高竟沒忍住,生生的后腿一步,右腳嘴已經沾到了江水。
兆高回望一眼,整個人都僵在原處,神色是惱的,竟被一個眼色嚇退。
艙身在同一時間,分作了幾塊,艙內的情形,亦展現在兆高眼前,兩人兩椅,一竹幾,甚至還溫在吃水。
二人分立兩側,江上的風呼呼的撕扯著,三人的衣裳,不過無人在乎,一時皆靜立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得盯著對方。
邊上一只魚兒游過,許是感受到了竹筏上的威壓,魚兒一躍而起,從一面躍至另一面,竹筏上的三人,瞬間便纏斗在了一起。
洛惜賢還罷,秦昭世的功夫早已入臻至化境,遠超同輩人,甚至可媲美老一輩之人,可是二人一時間竟無法將兆高拿下。
這當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果然卦象并無絕對,只要有所行動,便會有所偏差,倘若順應天意,還能得幾許偏心。
兩人也不敢大意,對視一眼,神情極為凝重,難怪敢獨身一人追過來。
秦昭世欲抽出腰長劍時,仍不失俊美的臉色,頃刻就變得難堪起來,接著人就軟坐在竹筏上,使不上半分氣力,更遑論用功夫了。
洛惜賢大驚,虛晃一招,便閃身來到船尾,扶起秦昭世。
便聽見兆高的笑,“這么快便有感覺了,秦王的功夫果然厲害。不過這藥,當真厲害。功夫越厲害的人,藥力也越快,那人果然沒有騙我呢。”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