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十三章:清貧也好,富貴也好(一)

魏無忌生來便比別人的生活優渥,無須為生計而奔波勞碌,且魏國亦是諸國中最為繁華的國度,自然而然便成了魏國養出的貴族公子。

魏王嵐亦是對次子生出了惜才之心,覺得次子有大才,將來若是以其才華輔佐長子,魏國定能再一次走向輝煌。

是以,當魏無忌提出希望能四下游學,增長見聞之際,立時便同意了對方所請。不止如此,魏王嵐見次子年幼,擔憂對方游學路上過得不好,悉心為其準備了不少的財帛護衛。

魏無忌雖是年幼,也懂得不少事理,斷然委拒了魏王嵐的安排,只帶了兩名從人,一人護衛另一人照顧起居飲食。

見次子堅持,魏王嵐也只得同意。

這廂父子情深,卻教另一頭的長子魏無雙知曉,暗暗咬牙。

世子府上的舍人也明白主家的擔憂,若是魏無忌越過了世子去,將來魏無雙又當何去何從,作為舍人的他們,又當適往何方。

魏無忌與舍人一合計,決定待其游學歸來再決定如何做。

如此考量自有因由在,魏無忌如今年少,諸國之中,便是那貧弱的秦國,亦不會對其出手,如此做魏王不過是損了一個成長的次子,于他們無甚大用,還會教魏王嵐猜疑,不值當。

不知內情的父子二二依依惜別,魏無忌甚至還舍不得其兄長無雙,同樣好生惜別了一番,也幸得那魏無雙向來慣會做表面功夫。

父子、兄弟三人從朝食說至落日,魏無忌還未離開大梁王城一步,魏王嵐心神一動,欲挽留次子再留一晚,明日再行上路。

魏無忌卻道明日何其多也,遂趁著落霞漫天時,帶著兩位從人,一輛辒車,漸漸融入了落霞里,似是與孤鶩齊飛了。

亦正式踏上了游學之路。

出了魏國大梁,見下是天高海闊,魏無忌一時間竟不知適往何處,尋思半晌,決定先往齊地臨淄,此地向來是天下文人向往之地。

既是游學,何不先見識一下天下的大家,或可求一人而為師也。

懷揣著如斯想法,魏無忌與駕車的從人說了句,“周叔,轉道齊國臨淄。”

坐在車轅上的周叔從善如流的應下,辒車第一次有了正確的方向。

初入齊地,魏無忌便感受到了與魏國有別的異樣風情,魏人喜好奢好,齊人喜好文墨,這教游學的魏無忌有種忽夢返鄉之感。

絡繹不絕的學士慕名而來,與齊地大不相同的衣裳、談吐、飲食等等,教魏無忌是大為開眼,游學并非只是學問,魏無忌如是認為,還應當參透當地的民風習俗。

生來便在富貴人家,齊地的繁華并未迷了魏無忌的眼,尋了一地落腳之后,每日與兩位從人外出游走,將當地的所見所聞,一一記錄在卷,出行時的空白竹簡,此時亦開始有所填補。

還有一件大事,便是臨淄的稷下學宮,即將開宮辯學,此事乃是列國口口稱頌的盛事,魏無忌無論如何亦是要去瞧上一眼的。

最好能將辯學的盛況記錄下來,也可知曉列國的學士想法,或許將來于國有利也說不一定,此時的魏無忌尚不知,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將與魏國無關。

在萬眾期待之下,稷下學宮又開一次開宮辯學,在齊國逗留多日,總算得緣一見,魏無忌興奮得無以復加。

乘興而往,卻教辯學的內容弄得如同霧里看花,眼見著臺子上的激烈,魏無忌卻是半分也答不好,不免有些敗了興致。

垂下頭顱的少年,但見左右皆是一副神彩飛揚,且神情激憤者,不免反思道:為何旁人都懂得,偏生我卻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觸及到旁的學士拜見長者時,眼中方才有了光彩,原來如此。

心中有了打算,魏無忌也并未敗退,而是仔細的將辯學的內容一一記錄,好生收整,以待將來翻閱,少年的心思可見一斑也。

自稷下學宮散去,魏無忌便不在著眼于眼前的人物風情,而是開始四下尋訪起來,少年的想法此時也是極為簡單的,于其自己胡亂琢磨,不若尋一位名師點化,豈不妙哉。

人一旦有了想法,做事也便有了動力。

幾經明察暗訪,齊地多學士,亦多明師,魏無忌欲擇一明師,學成之日歸國報效。

待見著人時,始覺有所失。

若只是點化學問,他魏無忌又何須跋山涉水,不辭勞苦千里來尋,只是再深一層,人家不是忌諱魏人身份,便是不愿傾囊。

小少年見名師之路行不通,遂選擇暗訪隱士,遣從人拿出地輿圖,將列國素來有隱士出沒之地,一一點出,決定按照上面的地點尋訪。

一顆炙熱的求學之心,促使魏無忌排除千難萬險,從游學之路踏上了求學之路。

但凡隱士,先在于一個隱字,而后才有一個士字。既是隱,便存了世人遍尋不到的心思。有那例外之人,亦會留下諸多迷題,待世人解答,方才得以一見。

若是上門之人不合隱士心意,亦不會與其多作攀談。

還有另一種完全不愿理會世俗之人,帶著自己的一身才學,或是躲在深山老林,或者隱在市集之間,教世人無從尋找。

此事也造成了魏無忌尋人的難處,小小少年眉頭擠出了紋路,他垂眸思量,此番尋師當尋大家之師,近年來百家齊鳴,當尋一門奇師,方才能在這世間展露頭腳。

較之隱士,顯得明師易尋,然奇人異士可為師者,比之前兩者,更為難尋,魏無忌無疑為自己尋了一條,難走的路。

不過少年最缺的便是活力,若是有了注水的源泉,活水自來也。世間難事除去那等上天入地之事外,無有不成者,端看是否誠心努力過。

愈是難事,愈能激起少年人的那一股子不屈之心,心思幾經變幻,總算決定了最終的去路,魏無忌白嫩的食指輕點在地輿圖上,掀開辒車前的簾子,又對趕車的周叔吩咐了一聲。

辒車再次轉了一個方向。

殊不知,幾乎是同一時刻,另一處的少年亦做著相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