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在嫂子和何鳳山夫婦軟硬兼施下,堪堪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便再也住不下去了。嫂子無奈只得給她辦了出院手續。
出了院,嫂子要把她帶回蓉城去療養,可她死活不干,要跟著何鳳山夫婦回鮮家嘴。嫂子只得開車,將他們送回了鮮家嘴。
村民們得知余香出院了,都守在何鳳山的院子前等著他們。
看到嫂子的車子,開進院子,呼啦一群人嘰嘰喳喳地便圍了上來,不停地問她好點沒有。將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全都一股腦地塞給她。余香抱著這些營養品,看著這些關切而又焦急的面孔,淚水再次刷刷地流了下來。
“余香你可不能垮了啊,身體要緊啊!”
“咱們村可不能少了你啊!”
“你可不能再這樣拼命了啊娃子,大媽聽到你的消息,整夜都睡不著啊,生怕你有點什么閃失!”
嫂子從車上下來,也被這樣場面鎮住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淚水。連忙走過去,幫著何鳳山夫婦驅開人群,攙扶著她,把她送上了二樓。見她上了樓,村民們遲遲還是不愿意離開。虧得余珍珍一再勸說,余香剛剛出院,還需要休息,不能被驚擾。讓他們過些天再來,他們才遲疑地走開。
嫂子將余香攙扶著,安頓在床上,方才在她的床沿上坐了下來。憐惜地抓住她的手,更加心疼她。“余香你這是遭了多少罪啊?可苦了你啊!”
嫂子是過來人,村民們越是敬重余香,余香肩上的擔子就越重。她的心里就越擔心。人這一輩子最難還的就是情,又特別是老百姓的情。它就像一張網,越纏越深。到了最后,你連想要掙脫了欲望都沒有。因為再苦再累,你都會覺得值。
余香是個心細的人,她看得出來嫂子的心里藏著事情。幾度張開嘴,想要問她,又害怕聽得不好的東西。良久,她才問道,嫂子,哥對你還好嗎?
嫂子慘然一笑,好著呢,好得不得了。跟過去一樣。余香聽她這話,就知道她在說謊。正如媽活著的時候說的那樣,嫂子是個耿直人,不會說謊。一說謊,從臉上一眼都能看出來。余香沒敢過多的追問,她怕嫂子難過。“嫂子,等我好了。我幫你勸勸他。”
嫂子低聲點了點頭。她知道家里的事情瞞不過這個精明的小姑子。但難啊,男人一旦鉆進了錢眼里,要想再把他拔出來,就是使出九頭牛的力氣,都難以扒斷根。嫂子并不看好,她能勸住他哥。那頭牛,從小就放野了的,窮怕了。他哪能一下子就轉得了頭的。她只是暗自祈禱,他不要輕易跟她離婚。雖然那個家,已經有些不像家了。但她還是希望哪怕是張破碗,捧在手里,總比摔到地上撿不起來要好。
余香見她難過,連忙岔開了話題。“祥子還好嗎?”提起兒子,嫂子一下子來了精神。“好著嘞,成績可好,可懂事了。就是天天念叨你,念叨他...爸。”“祥子將來肯定有出息。”
嫂子嘆了一口氣,凄苦地說道,嫂子這一輩子,也只能指望他了。
沒等到吃中午飯,大哥余余的電話便打了過來,簡單地詢問了她的身體情況之后,便讓她把電話遞給嫂子。余香失落地將電話交給嫂子。
嫂子接過電話就想冒火,見身旁還躺著余香,便咽了下去,低聲說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哥,是不是在催你回去?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嗎?”
嫂子難過地點了點頭說,祥子的老師打電話,說他得了重感冒。你哥事情多忙不過來,讓我趕緊回去接祥子去醫院。
余香聽了,連忙催促她趕緊回去。
嫂子無奈地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好好休息,別再那么拼命了。
等到嫂子走下了樓,余香再也忍不住抱著枕頭,嗚嗚地哭了起來。余珍珍在門外聽見她哭,心里瘆得慌。趕緊轉身,也跟著走下了樓。
余香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但心里藏著事情,只得趁著何鳳山去了辦公室,自個拖著病病殃殃的身子,撐著一把紅雨傘,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河邊。
白水河的整治工程已經到了尾聲。黑老劉果然如何鳳山所說,咬著牙從利潤上撕下一塊肉,把河堤周邊都填得平平展展的。余香想這就欠上情了啊。尋思著今后有適合的工程項目,適當幫襯一下。
這些天,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之所以到處碰壁,還是朋友圈太狹窄了,不太會跟生意人打交道。林虹老師說得不錯,錢歸根到底還是靠人的流動才賺得來。沒有人,錢就是死錢。有人用,有人肯花,才活得起來。余香遠遠地看著工程隊,沒有去給黑老劉打招呼。
從河堤上回來,余香出了一身虛汗。簡單清洗過后,電話鈴聲便驚喳鼓響地叫了起來。電話是水產所老所長打來的。
放下電話,余香一下感到自己的病好了。
老所長是她好不容易請來的大神,她得讓他好好幫她出點主意。她放下電話,不顧余珍珍的勸阻,趕到了村委會。何鳳山和村干部們咬著牙,正在給大家兌現土地租金。見她來了,慌忙扔下表冊,連忙接到她。“你怎么來了,你不要命了。”“不來不行啊,下午有個大神要來。”余香氣喘吁吁地笑著說道。
得知是水產所的要來,何鳳山的眼睛都看直了。“看來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搞深加工啊。”何鳳山見她點了點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來我真是老了,跟不上趟了。
老所長帶著幾個研究員,沿著泥鰍塘子走了一圈。
看到被整治后的白水河,眼睛一亮。這些年,他去過不少地方。哪個搞養殖的不是烏七八糟的。上次,聽她說在整治白水河,沒想到她還真搞成了。老所長看得很仔細,拉著余香和何大山問得很細致。從凈水面和稻田里分別撈起一籠子泥鰍,讓研究員們拿出隨身攜帶的儀器檢測了一番。老所長更加高看她這個小姑娘了。“沒想到啊,你們的這些泥鰍,品質這么好。怪不得你想搞深加工呢。”余香羞澀地笑了笑說,多虧縣上的技術員幫我們盯著。不然以我們這些泥腿子,哪里弄得懂哦。
幾圈下來,晚飯時分,大家都餓得不行。呼呼啦啦地吃了一會兒,老所長才意猶未盡地說道,不錯,不錯!你們能首先想到生態的問題,并打起了生態牌。不容易。雖然你們目前的規模還小了點,但搞深加工也不是不可能。余香和何鳳山見他如此說,心里落下了一塊大石頭。“這樣吧,我們所也在搞科技下鄉,我們在你們這里建一個研究點,給你們出技術,你看行不?”余香自然是求之不得,連連地招呼何鳳山給他們敬酒。酒是隔壁鎮鄉的老燒酒,土灶糧食酒,雖然入口狠辣,但余味十足。老所長喝得很盡興。
吃完飯,余香讓何鳳山給他們的后備箱里塞滿了土雞、土鴨,土雞蛋,老所長一再推遲,余香呵呵一笑說道,等把深加工搞起來,我們就把你們所的福利給包了。
老所長心里咯噔一聲,差點咬碎牙齒。這些年水產所不受待見,職工的福利成了他的老大難。他沒想到余香這么狠,一下子祭出了大殺器。當即呵呵一笑說,還是我們來賣吧。余香想了想說,那也行,反正將來這些東西也是你們幫著弄出來的,咱們也算是自產自銷。“自產自銷好啊,品質有保障,還互惠互利。”
送走了老所長,何鳳山埋怨她,你這心也太大了。把福利都包了,那得送出多少東西啊。他有些心疼,余香下的水太深了。余香當即給他扳了扳手指,算了一筆賬:東西是村民自己種,自己養的,拿到市場上也不好賣,村里幫助他們找到了出路。花極少的錢,找來了免費的技術人員,深加工一但建起來,那錢就嘩嘩地流了進來。何樂而不為呢。
余香的算盤打得滴溜溜地轉。但何鳳山心里更著急,這搞深加工錢從哪里來,誰來干?賣給誰?受益怎么辦?余香琢磨了一下,這事兒啊,過年后再說吧。眼前,先把何大棒槌埋的這個坑先填了。
半個月后,余香的身體逐漸康復。白水河的整治工程順利竣工,余香和何鳳山張羅著,給黑老劉又是掛紅放炮,又是送錦旗,讓黑老劉激動得眼淚汪汪。他做了那么多工程,還沒有人如此對待他。他興奮地嗷嗷地叫著,一再拉著余香和何鳳山的手,一再說著謝謝,謝謝。這趟工程雖然掙得少了點,但他的心里卻是無比的滿足。人啊,這一輩子靠什么活著,不是錢,而是靠張光亮的臉皮。
在推開閘門,看著白亮的河水,滾滾地沖進白水河,余香感覺自己化身成了一條魚兒,跟著那河水自自由自在地游蕩在鮮家嘴的田野和山川之中。
她羞澀地笑了,美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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