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要組建集團公司的消息不脛而走。不等召開村民代表大會,村里便亂糟糟的亂成了一團。
說到公司,大家都見過不少。自從簡政放權之后,放管服等一系列措施,讓辦公司不再成為了大家眼中的稀罕物。但凡有點經濟頭腦,有點想法的人,不過半個小時就立馬能夠辦起一家小微公司。這樣老總,那樣老總的名頭比打印在名片卡上還要來得隨便。但提到集團公司,就有些咂舌了。
放眼梓縣,以及周邊的縣市能夠稱得上集團公司的那還是屈指可數。集團,意味著規模經營。小公司單打獨斗,不過是條自由自在的小魚,而集團公司則像條長著大嘴的虎鯊,不但可以自由搏擊,還能組團決戰。
鮮家嘴又要吃螃蟹了,而且還放的不是一般的大招。信用社主任向天得知鮮家嘴要組建集團公司,不由地暗自咂舌,這個何大海是老山洞里爬出來的程咬金嗎,小小的鮮家嘴居然還要組建集團公司。這比他們提了多年的企改工作,步子還要邁得快。
由何友生牽頭的驗資評估小組,遇到的當頭一棒就是他的老婆砸給他的。他老婆劉云香看來,他們家與村集體一點關系都沒有,除了何曉敏的婚慶產業,村集體占有股份投入,他們的羊肚菌壓根就是與招商企業簽訂的訂單合同。用句流行的話講,他們家屬于訂單農業。劉云香這是在給她家留后路,她是不想把一股腦的生意都砸到了集團公司里面去,公司效益好還好說,如果將來公司效益不好又該怎么辦?“反正,我是不同意把羊肚菌大棚基地作為股份去投入集團公司的。要搞,你們可以把婚慶產業投進去。其余的別想了!我們總得走一步看三步才行!”
坐在月子里的姚七月,也跟駝子李大吵了一家。
“我們家的豆豉生意和條粉生意,說句不好聽的話,是我從我娘家帶過來的。跟村里一點關系都沒有,憑什么要拉著我們加入什么公司。我們自己辦公司就是了,何必假手于人。”
駝子李沒有想到姚七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他還滿以為,姚七月肯定會同意他的主意。倆口子婚后第一次吵架,吵得兩個娃娃哇哇大叫,駝子李只得氣鼓鼓地抱著不斷地哄了這個,又哄那個。“我是估摸著,有大海哥在,我們的現在投入進去還能夠多少占點原始股,弄不好還能夠弄個副總來當當。你現在在這個關鍵時候,拉稀擺帶,你還讓我咋個做人嗎!”
姚七月也抹了一把眼淚,不時倒不是心疼錢,而是心疼自個的倆個孩子,想趁著孩子還小,多賺點錢,免得他們將來輸在起跑線上。
倆口子大眼睛瞪小眼睛,誰也說不服誰。姚七月罵他是官迷,“這回代何大海主持工作,又不是你,是人家何大山,你還惦記個啥。”駝子李氣得臉色鐵青,突然覺得自己過去太自以為是了,自以為懂她,自以為與她心心相印。沒想到婚后,姚七月的脾氣也見長,思維觀念也跟不上趟了,過去那個大大咧咧的耿直女子不見了,變得喜歡斤斤計較。
他說不服姚七月,姚七月也說不服他。他只得去找自個的老丈人出面,老丈人倒是很精明。力主駝子李入股,用他的話說,船大好遠航!
老丈人出面,姚七月方才松了口。但堅決不準現金入股,現金得給孩子們買成長基金和重大疾病保險,得給孩子們存起將來買車買房。用實體資產評估作價入股。駝子李算了算自個的股份,連何老六的五分之一都不到,連朵浪花都掀不起。他暗自好笑道,還想當什么副總哦,就這么點,倆個中層都不夠。
經過資產評估,農業產業園、泥鰍養殖合作社、泥鰍加工廠、婚慶旅游、釣莊餐飲、電商平臺、幼兒園、勞務合作社和建筑裝飾公司作為先期組建集團公司的主要產業板塊和原始配股的主要渠道,村集體參與各大產業板塊的股份投入和分紅被單列出來匯總,作為村集體占股比例。而康養產業,電商物流則作為了未來發展的主攻方向。
何大山首次代何大海主持召開了村民代表大會。
習慣了按年度參與分紅的村民意見最為強烈,他們這些年嘗到了甜頭,吃到了嘴里,要想讓他們再吐出來那就難了。他們的心態,與姚七月一般無疑。都只管旱澇保收,不管長遠發展,都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生怕挖走了自家的生肉。他們的想法很簡單,現在這樣就很好了,無論怎么樣每年到年底都多多少少能從村集體里拿得到一筆養老錢。
“我看現在發展就很好,就不要瞎折騰下去了。好不容易打開局面,別改來改去,到最后還不如現在,甚至造成嚴重虧損。”
“就是,鮮家嘴就是這么個膿血,要交通優勢沒有交通優勢,要地域優勢又沒有地域優勢,不能把一條蚯蚓變成一條龍吧!好高騖遠是搞不得的!”
而堅持主張組建集團公司的,則是那些參與前期村集體較少的村民。前期他們看著別人大口吃肉,自己連湯都沒有喝到一口。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么個轉型的機會,吃夠了后悔藥的村民們,自然是不想再錯過這樣好的機會。他們的想法就沒有那么復雜,很簡單:事實證明,跟著何大海干,是有搞頭的!只要何大海在,說啥都要得!
面對這兩種極端情緒和想法,何大山和何友生尷尬地搖了搖頭。何大山終究還是嫩了點,做群眾思想工作他還真是不如何大海。他講的大道理,站得高看得遠,但村民們不愿意聽,你說得那么高大上,管我錘子鳥事。我只管我眼前能得到什么,又需要我付出什么,代價和風險又在哪里。
何友生見何大山第一場亮相就搞砸了。只得幫著他圓著場。他擺了擺手,讓大家安靜了下來。“我只說兩句話,大家按著良心說,過去你們付出了多少,你們又得到了多少。另一句話,你們可以不相信我們,難道你們還不相信何書記和余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