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有余香千千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浪潮涌(三)

這個年,薛老會計過得唉聲嘆氣。

隔壁老鄰居,是開百貨的。見他長吁短嘆地蹲在物流公司的門口,呆呆的抽煙。便湊過去討煙抽。別看他是賣百貨的,他還真舍得抽他手中那種好煙。這種煙,動輒五六十塊,快要趕上他大半天的收入了。

薛老會計知道他的德行,也不跟他一般見識,扔給一包剛剛開封的煙盒給他。他連忙喜滋滋地接了過去,掏出一支,又向薛老會計討了火機,點燃美美地抽了一口。

“你啊,你是我說你什么好啊!成天繃著臉,何必呢!要我說啊,你家那閨女比你這個老小子眼光毒!何大山現在是什么人啊,是村上的助理還兼著鮮家嘴集團公司的總經理,這樣的女婿你打燈籠都找不著。”

薛老會計騰地站起身來,一把搶過他手里的煙盒,“滾,老子的好煙都給豬吃了!”

“說你兩句,你還翻臉啊!我也是沒有女兒,我要有女兒,沒準就沒你家什么事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鄰居悻悻地轉身罵了一句,“不知好歹!”

薛老會計端起凳子,怒氣沖沖地給他砸了過去。嚇得他連奔帶跑,鉆進了自家的鋪子。“你個老東西,你瘋了嗎?”

其實,老鄰居的話,還真沒有說假話。要擱在七八年前,還真沒有哪家閨女愿意嫁給何大山,但現在不同了,鮮家嘴富了,何大山又多少掌握了點權力,在鎮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年前還被增補為鎮人大代表。

雖然老婆剛死,還拖著倆個拖油瓶,但這都不是事兒。以前大家愛錢,喜歡攀比哪家的錢多,但現在二孩政策出來了,能夠敢生兩個的,那都是有老底子的。現在很多人的觀念早就轉變了,變掙錢為賺人,你錢再多,生老病死,沒有人花,那都是白辛苦。錢沒來頭了,錢沒了,只要有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錢自然就回來了。

要不是姜小丫提前占了窩,指不定何大山的門檻都被媒婆踢斷了。而且跟姜小丫比起來,鎮上的那些女子,還真挑不出幾個敢來跟她PK。

姜小丫賴在何大山的家里,又當保姆,又當奶媽。何大山攆也不是,不攆也不是。余珍珍放出了話,只要何大山敢攆她家的三妹子走,那她家不認這個侄兒子。

何大山這些年,自從發了家,早把何鳳山和余珍珍當成了自個的親爹親媽,老媽說得話,他不敢忤逆,只能默默地受著。要不然,他也不好那么冒冒失失地給侄兒侄女包那么大個紅包。

姜小丫幫他管家,他騰出手來,苦哈哈地幫著她管物流公司。何大山每次到物流公司,都夾著尾巴,不敢輕易捋薛老會計的胡須。薛老會計也吃定了他不敢跟他翻臉,每每來了都把他當成苦力,有心折騰他,讓他知難而退。何大山也軸,你越是不待見我,我越是要在你的面前晃蕩。倆爺子暗暗地打著暗戰,誰也不服誰。

姜小丫還沒有嫁出去,胳膊肘早就往外拐了。見不得何大山受氣,差點把她老爹當成了仇人。

薛老會計氣得一病不起,病好之后,自個繳械投降,交出了物流公司的大權,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跟他的相好自個搬到了城里去住。何大山在征得姜小丫的同意之后,將物流公司與何興旺負責的產業進行了整合,從貨運到網約客運搞起來一條龍經營。

齊巧巧的老公,讀過高中,也被他從泥鰍養殖基地調到了物流部,當起了出納。

姜小丫雖然提前占了窩,但卻守著自個的底線。何大山一天不開口娶她,她就不準他越雷池一步。何大山每天守著個大美女,只能看,不能動,心里也怪別扭。好在兩個孩子都還小,還喜歡黏他,時不時扯扯他的胡子,他便樂呵呵地將男女之事拋之腦后。姜小丫暗自著急,但拿他也沒有辦法。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從沿海回來的,很開放,其實她內心比農村的女子還要保守。她不在乎面子,但她在乎里子。把自個的清白,看得比真金白銀還重。

倆人就這么在一個屋檐下耗著,久而久之,反倒是贏得了村上不少男女的尊重。暗地里都很羨慕,他們這種愛情。就連何曉敏的老婆都說,姜小丫這輩子值了!

少了家里的負擔,何大山很快進入了角色。村上的集團公司,開年后,首件大事:康養產業被正式納入日程。規劃出來之后,首要解決土地指標的問題,何大山在何大海的指點下,采取了兩種方法:一種搞原生態民俗,不占用土地;一種,通過試點增減掛鉤,來爭取土地指標。搞原生態民俗,屬于臨時過渡性項目,主要供城里來的老年人周末或者短暫性休閑娛樂,通過土地指標建起來的康養小區,則是長期性的養老項目。

鮮家嘴的綠水青山美起來了,環境宜人,但用何大海的話說,我們不搞敬老院似的低端人群,我們集中在工薪階層和企業養老人員,如何配套現代化的服務設施、怎樣來管理,他和何大山都沒有底。還從來沒有哪個村、哪個鎮搞過,即便是縣上也只有靠近大都市的縣市才零星有一些,但多數都不成規模。趟著石頭過河,不好走,還容易搞砸。

倆人思來想去,你瞅我,我瞅你,抽了一肚子的煙。方才打定主意,讓瀟月月在沿海就近聯系一個養老社區,何大山去拜師學藝。

何大山這么一走,倒是走得很利落,但卻苦了姜小丫。她一個黃花大閨女,伺候著兩個小家伙,忙得不可開交。拉屎拉尿,哄了這個又哄那個,喂著這個吃飯,那個又餓得哇哇大哭。一旦傷風感冒,兩個小家伙還互相傳染。

余珍珍上了年紀,精力不濟,白天還能幫著她搭把手,到了晚上,就只能靠她個人操持。何大海本想勸勸她,實在不行就請一個保姆。但這小丫頭心氣重,怕村里人笑話她當不來媽,硬生生地苦熬著。

姜小丫每天左手抱一個,右手哄一個,人也斤黃瓜瘦,以前愛美的她,連敷面膜的時間都沒有。活脫脫地變成了農村媳婦。

何大山一去三個月,她抱著倆個孩子,成了村口的望夫石。

等到姚七月的倆個孩子滿了周歲,斷了奶,才騰出手來,抽空與余珍珍換手,幫襯她一下。但孩子每周都要打疫苗,還是累得她夠嗆。

姜小丫吃著飯,刨著淚。淚水滴滴答答地滴答在碗里,都快吃成了泡咸菜。夜里,孩子睡著了,她獨自守著偌大的屋子,連點生氣都沒有。她時常穿著件睡衣,孤零零地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黑黑的天際,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

余香時不時地回來,給孩子捎點東西,瞅上一眼,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去。

林縣的中醫藥大健康產業也到了關鍵時期,要想延長產業鏈,必須得走文農林旅融合之路。好在林縣海拔梯度大,從兩三百米,到4000多米的海拔差,造就了山川奇秀的自然景觀,但由于名氣不響,遠不如隔壁縣市的國家級5A級景區。大多都是自駕短途游,看稀奇的,本市以及周邊的旅游客多,經濟效益拉動并不大,還不到全縣GDP的十分之一。

基地鎮鄉和基地村,有山有水,有景有美,但就是缺乏過夜游、長期游的配套設施。張書記已經多次給她談了話,又給她立了軍令狀,啥時候把全產業鏈建起了,啥時候才考慮動她。

余香搞產業還行,但搞旅游,則是門新學問。逼得她不得不在網上報了一個在線研究生班,一邊抱著互聯網,一邊適應新需求。

渠口鎮首當其沖,又成了她動刀子的突破口。溫馨苦著臉,“姐,我都快被你逼瘋了!”

余香咯咯一笑,戳了她一根指頭,“瘋了,也得給我扛著!大不了,我把文長青給你派下來,給你沖鋒陷陣。”

“算了,他一個文弱書生!我沒瘋,到時候他反倒是先瘋了!”溫馨被她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擺了擺手。“還是我自個想辦法吧,你別把我的愛情當成了公器,你總得給我留點談戀愛的空間。”

讓余香意外的事,最先動起來的居然是馬塔橋村的吉娜。余香組織縣上的電視臺,集中拍攝了一批短視頻,放到網上去,馬塔橋村的云上天景,一炮走紅。吉娜趁機動員她的老公,在村里搞起了民俗游,短短三、四個月,過夜游客就超過3萬人次。伊力達趁機給余香打了報告,要在村上建云中山寨。

不到兩年的時間,這個最為偏遠的小村,建起了天麻基地村。經過網上曝光,高山天麻與七彩云朵的奇妙故事,經過一番包裝,迅速成為了走紅的品牌。

余香當即調轉槍口,把馬塔橋村作為了試點。

再次來到馬塔橋村,吉娜興奮得像只飛出大山的云雀。為了留住客人,她不但把村里的老宅子都用了起來,還把山下加工廠出產的產品,也都拉了上來。自編自演,自唱自跳,把天馬飛度的神話傳說也都搬上了鄉村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