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容止韶華(三)(求推薦求收藏)
她有些糊涂,心里卻又有些明白,明白那棺材里裝的是她早夭的長姐,她好不容易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打發走了守靈的人,為的就是來看一眼她的長姐。
所有人都說長姐暴病死了,卻又不肯和她說是什么病,她們姐妹一場,她從不曾好生與長姐相處,心中甚至懷著自己也無法啟齒,可悲又可笑的嫉妒。
她們姐妹一場,她總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什么病,不過短短三兩個月,就讓她從來都在云端之上的長姐一下子沒了。
他們不和她說沒關系,她記性好,看一眼就能牢牢記住長姐的模樣,他日再找機會問大夫,總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病。
她貓著身子,落地無聲,快速靠近棺材,那些人很快就會回來,她要抓緊時間!
棺材要在入土時才會釘死,她抓著棺材蓋死勁推著,卻怎么也使不上勁,急的渾身大汗,心里頭又有些迷糊起來。
似乎,她不打開棺材蓋應該也是知曉長姐是什么樣子的——
就在這時,棺材蓋自己緩緩滑動起來,露出了長姐烏黑的發絲和發間的卷須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鳳釵。
鳳釵奪目的光芒刺的她眼睛生疼,她想閉上眼睛,卻全身僵硬一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黑漆漆的棺材蓋緩緩向下滑動著,露出了長姐涂滿脂粉滿是死氣的臉和伸的老長的暗紅發黑的舌頭……
不對,不對!
不對!!
明明不是這樣的!
明明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不是!!!!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
葉青殊用盡全身力氣才掀起了沉重的眼皮,芳草板正的臉逐漸清晰。
她重重吁了口氣,又闔上眼睛,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什么時辰了?”
“卯時三刻了”。
葉青殊疲憊嗯了一聲,她一般都會在卯時初起床練字,許是昨晚沒睡安穩,竟是一覺睡到了現在。
芳草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伸手去掖她被子,不想剛剛還一臉疲憊的葉青殊猛地支起身子,伸出手扼住她手腕,死死盯著她,“長姐!長姐呢?”
芳草有些困惑的看了看葉青殊,“大姑娘這個時辰應當是在練琴吧?姑娘要見大姑娘?”
葉青殊眨了眨眼,疲憊倒回枕頭上,半晌方開口道,“去小廚房拿兩碟點心送給長姐,再請十七哥來陪我用早膳”。
芳草應下,葉青殊又急急加了一句,“你親自去,一定要見到長姐”。
芳草雖疑惑,卻也沒問什么,“姑娘,要不要喚芳圓進來伺候姑娘梳洗?”
“不必,我再躺一會”。
芳草見她閉上了眼睛,伸手掖好被子,出門叮囑芳圓好生守著,這才出去了。
葉青程來的很快,站在門外聽芳圓說葉青殊還未起床,就有些遲疑,不知該怎么辦,就聽葉青殊急促的聲音在里間響起,“十七哥!”
剛才來的路上,芳草和他說葉青殊做了噩夢,嚇的狠了,此時聽著聲音又不對,葉青程也顧不得許多了,疾步走了進去,“阿殊,怎么了?”
此時的葉青程還太過青澀,遠非日后那個位高權重的葉閣老可比,他焦急的面容映入眼簾的一剎那,葉青殊卻覺鼻頭猛地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上輩子,在她生命的終點,葉青程也是這般姿態,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走到了她面前。
長姐和母親現在都還好端端的活著,就算她不信自己能護得她們安穩,也應當信他吧?
葉青程見她面色發白,眼圈發紅,快步走到她床邊,急道,“阿殊,別怕,就是個噩夢,醒了就好了”。
是啊,就是個噩夢,上輩子的一切不過就是個噩夢,醒了,就好了!
他急切擔憂的面容近在眼前,近的,她一伸手就能緊緊抓住——
眼看著紅著眼眶披散頭發的小女孩兒一頭撲進自己懷里,葉青程動作猛地一僵,連擔憂的表情也在臉上凝固住了,大氣都不敢出。
葉青殊抱著他腰的胳膊狠命緊了緊,感受到他單薄的春衫下溫暖的體溫和柔韌的腰身,才緩緩放開,仰頭朝葉青程甜甜一笑,“十七哥以后要經常來陪陪我,我就不會害怕了”。
葉青程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僵了,想點頭,卻怎么也動不了。
葉青殊這才回味過來,剛剛自己的動作有些孟浪了,就又沖葉青程討好一笑,“芳圓,領十七哥去西稍間坐坐,服侍我梳洗”。
葉青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西稍間,又是怎么在鋪著猩猩紅坐墊的玫瑰椅上坐下,直到芳圓進來稟告葉青殊請他去花廳用膳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努力協調了一會,才覺得自己的身體又聽使喚了,隨著芳圓去了花廳。
葉青殊已經在等著了,見他來高興招呼他坐下,笑道,“十七哥,今天早晨有雞髓拌筍,筍子是剛從竹子上弄下來的,肯定又鮮又脆,你多吃點”。
葉青程點頭,兩人安靜用完早膳,一起去了東稍間。
正好杭太醫來替華韶看診,又重開了個方子,見了葉青殊忙行禮道,“姑娘,這位爺的燒已經退了,沒有大礙了,老夫重開了個方子,明天再來看看”。
“麻煩杭太醫了,”葉青殊掃了華韶一眼,“他什么時候能醒?”
“這位爺已經沒了生命之憂,隨時都有可能會醒,只醒來后也要好生將養著,不能隨意下床,免得掙裂了傷口”。
葉青殊看了看杜鵑,杜鵑取出一張銀票奉給杭太醫。
杭太醫一眼掃見,竟是五百兩,嚇了一跳,忙擺手道,“不可不可——”
葉青殊笑道,“杭太醫安心收下就是,以后我要麻煩杭太醫的地方還多著”。
杭太醫無端覺得背后發涼,只得硬著頭皮收了,道謝退了出去。
杭太醫走后,杜鵑忙活著給華韶喂了藥,又喂了盞蜜水。
葉青殊開口道,“你照顧了一夜,累著了,回去歇著吧”。
杜鵑道謝退下,葉青殊上下打量了裹的嚴嚴實實的華韶一番,笑道,“十七哥,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早就醒了,只是貪圖杜鵑美色,故意裝著昏迷,好叫杜鵑繼續伺候他?”
既然杭太醫說他隨時都有可能會醒,以華韶的能耐,至少會比那個“隨時”要稍微早上那么一點半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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