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來的頑童將一個點燃的炮仗扔到了一匹拉著形制豪華馬車的馬腳下。
炮仗“砰”的一聲在腳邊炸開,馬兒受了驚嚇,當即廝鳴一聲發足狂奔,前方城門下,一行牽著駱駝進城的商隊正在接受檢查。
受驚的馬匹帶著馬車在街上橫沖直撞,尖叫聲四起,沿街百姓和攤販嚇得四下奔逃。
馬車夫焦急的吼道:“讓開,讓開!”
馬車里的貴婦人和陪待的丫環婆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身體被顛簸的馬車帶著左晃右碰,腦袋幾次撞到車廂上,險些沒暈過去。
這一驚變自然早就引起了文舒的注意,此刻她正兩手緊扣門窗,頭探出簾外,緊緊的盯著側前方奔過來的馬車。
前頭趕車的陸喜,手握韁繩極力想把馬頭往右邊帶,好和驚馬錯過身去,然而拉車的馬也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出于本能,那馬頭就一直往相反的方向扭去。
眼見著驚馬向著自己這邊沖來,陸喜面色發白,急的汗都快出來了。
文舒也看得一頭汗,只是她既不會訓馬也不會駕車,眼看馬兒不受控制,而前方的驚馬就要沖過來.......
危急時刻!她當機立斷,雙手松了門框,身子往前一沖,從背后抱著陸喜便往地上滾去!
脫了控制,馬兒本能的往左邊奔去,竟險險的與驚馬擦身而過!
同一時刻,那匹豪華馬車也因為劇烈沖撞,后側的車壁竟然脫落開來,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骨碌碌的從上面滾了下來。
“夫人!夫人!”幾道驚呼響起。
受驚的馬匹繼續往前竄去,守門的士兵如臨大敵,一個個持槍而上,隨時準備著屠馬于當場。
“陸管事沒事吧?”這頭,落地的文舒麻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還順帶拉了陸喜一把。
陸喜顯然還沒從突然墜馬的事件中反應過來,楞了楞,正要回答,就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孩童的尖叫。
“阿爺!”
文舒聞聲看去,就見沖向城門的驚馬,在距城門還有一丈的距離竟然又掉頭沖了回來,而街面上不知什么時候沖出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丈,目標正是道路中間撞翻了一地菜疏的蘿筐。
他站在人群中的孫子見著這一幕,一邊尖叫著,一邊跑了出來,意圖護住老人。
只是馬兒奔跑的速度太快,而那老丈明顯腿腳不便,眼看一老一少就要喪身于馬蹄之下,文舒什么都沒來得及想,便下意識的沖了上去。
同一時間,城門方向奔來一人一馬.....
一道深紫長影沖天而起,幾個翻轉騰挪間,雙腿一跨便穩穩的坐在驚馬背上,他伸手在馬頭部位連砍幾下,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
千均一發間!馬兒身前,文舒一把撈過爺孫二人向路邊撲去!
馬蹄落下繼續往前奔去,只是沒跑兩步便身子一歪,口吐白沫的躺倒在地,連帶著后頭的車廂也側翻在地,而車夫早在驚馬掉頭時就跳車了。
一片亂哄哄中,文舒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同時將腿腳不便的老丈和他八歲的小孫子一塊扶了起來。
“老丈,您沒事吧?”
“沒事,多謝小娘子,多謝小娘子。”老丈回過神來滿心后怕,無比后悔方才的沖動,要不是眼前這位小娘子,他們爺孫可就真的要葬身馬下了。
文舒擺擺手看向街面,那匹驚馬此時倒在路中間,側倒的車廂里有人顫著手往外蠕動,陸元丞正吩咐守城士兵將人拖出來,而陸喜早跑到城門口牽自家逃開的車馬去了。
見那邊用不上自己幫忙,文舒便將視線轉向另一頭,距離驚馬翻倒之地三丈外,一個躺滿頭珠翠,錦衣華服的婦人無知無覺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了還是昏過去了,而周遭的百姓還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并沒有人上前圍觀或者詢問。
文舒小跑著上前,摸了下婦人頸側,感覺還有脈博跳動,松了口氣。見遠處陸喜已牽著馬車過來,正幫著守城士兵扶那幾個傷員上車,便高喊道:“大人,這里還有一個。”
陸元丞看著他們將最后一位丫環扶上馬車,才腳步一轉向她走去,到了近處,待看清了那昏睡之人的面容后,不由眉頭一皺:“秦夫人?”
他看了文舒一眼。
文舒連忙擺手:“與我無關,她是自己從馬車上摔下來的。”
陸元丞無語的白了她一眼,朝后喊道:“陸喜,牽馬過來。“
說話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一列穿著統一服裝的隊伍跑了過來,領頭的是個三十開外的絡腮胡,正是統管京城治安的軍巡院巡院使。
看著街面上的亂象,再看倒在地上的馬車,絡腮胡心中一個咯噔,看馬車的形制,只怕車內的人來頭不小啊。
正驚疑間,就見前方蹲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中,男的站了起來,轉向他開口道:“王巡使,秦夫人墜馬昏過去了,我們就近送去醫館,相府那邊還望你派人通知一聲。”
“陸大人!”
軍巡院主管京城治安以及臨時案件的刑獄訴訟,與大理寺時有交集,王巡使自然認得這位大理寺的二把手。
聽他說起相府,又稱地上的貴婦人為秦夫人,立時明白這過來,這位怕是新任宰執秦相公的夫人。
心下一驚,忙點頭,吩咐手底下去左相府通報。
秦夫人是女眷,又是一府主母,陸元丞身為男子自是不好觸碰她,所以抱人上車的任務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文舒頭上。
陸喜牽著馬車過來,看了眼車里昏倒以至于躺的四仰八叉的三人道:“公子,馬車太小,裝三個人已經是極限了,這位秦夫人....”他搖了搖頭。
陸喜說的是實情,他接送文舒的車駕只是普通的青布馬車,并不是侯府女眷出行的大馬車,別說里頭現在昏天昏地躺著的三人,就是她們現在都醒了,端端正正的坐著,這輛馬車也塞不下四人。
聞言,文舒轉了轉頭道:“我記得前頭街口就有一家醫館,反正離著也不遠,不如我直接將這位夫人背過去吧。”
王巡使剛想說就你那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背得動秦夫人,還是在街上尋一個壯實婆子,或者多請幾個婦人一起幫著抬去吧。
只是話未開口,便見那位陸少卿點了頭:“也好,那你這便去吧,若真能救回秦夫人一命,自有你的好處。”
文舒白了他一眼,心道她雖然她愛財,但也沒有這么不分輕重吧,這眼看都要死人了,她哪還有空計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