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一眾皇親貴胄,文武大臣先是在此相互交流感情,等到晌午時分,皇上才會領著這一幫子男人,去隔壁皇后宴請賓客的芙蓉苑。
顧承德從踏進宮門……不對,是從被毒蜂蜂潮追著馬車逃命開始。
那張儒雅的面具就被撕了下來。
蜂潮退去后,得知會發生這讓他險些喪命,又顏面掃地的事。
禍首竟是他塞給大女兒的那條手串。
差點沒氣得他嘔出一口老血。
后來圍觀了全過程的那些個大嘴巴,就一路從明德大道,議論到了太和殿。
如今就連皇上都知道了,他差點被小女兒給坑害死。
顧承德剛擺脫一群打著慰問的旗號,實則看熱鬧的家伙。
一轉身就撞見了鎮國公韓霄,和文淵閣董閣老。
看見二人臉上不懷好意的淺笑,顧承德想要假裝沒見到他們從另一側離開。
可惜他腿短了少許,對面兩人搶先一步攔住了他的去路。
“顧相早啊!聽說你被一群毒蜂給追殺了,怎么樣,沒被蟄到哪兒吧?”
韓霄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明明五旬已過,看上去卻四十不到。
他撣了撣自己沒有一絲褶皺的袍角,那雙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董閣老輕咳一聲,捻著下巴上幾根白花花的胡須嚴肅道:“被毒蜂蟄了十分危險,顧相自己不好檢查,要不請趙公公帶你去內殿仔細檢查一番?”
“不需要。”
顧承德黑沉著臉甩袖離去,他是死的不成,真被蟄了會沒有感覺。
坤寧宮芙蓉苑。
花枝招展的小姐們在蘭亭水榭斗畫斗琴斗美貌。
雍容華貴的命婦們,則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探討人生哲學、家宅風水……呃……
簡單來講……就是聊八卦。
而八卦的中心人物,就是剛剛被毒蜂追趕的顧相一家。
顧以沫沒興趣參與那群小姐們的才藝比拼,便跟著老太太坐在角落,聽她和幾個同樣喜歡往白云寺跑的老姐妹嘮嗑。
靖王府的瓊梔郡主見顧以沫一來便坐在老人堆里,便不懷好意讓人去叫她來水榭玩。
顧以沫哪里會不知道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謝瓊梔和顧曦嫣可是手帕交,她叫自己過去,想也知道這坑有多深。
她才懶得過去赴這鴻門宴呢!
可在第三波人又湊上來邀請時,顧以沫煩了。
這些人不達目的不罷休了是吧!
她懶懶的丟出一個千古絕對:“我這里有一個上聯,你們若對出了下聯,我就和你們去水榭里玩如何?”
一綠一紫兩個少女對視一眼,都揚著下巴點頭道:“行!顧大小姐請出題吧!”
這女人真矯情,邀她去玩還推三阻四為難人。
她們倆一個是書香世家施家的嫡女,一個是杜大學士的掌上明珠。
豈會被一個對聯給難住。
當真是可笑。
就在兩人信心滿滿相視而笑時,耳邊傳來女子珠玉般悅耳的聲音:“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顧以沫吐出上聯,便好整以暇朝呆若木雞的兩位小姐攤攤手。
“二位,請吧!”
小樣!
這可是世上最難的對子,這兩個小丫頭想要對出來,還嫩點兒。
施家小姐臉色難堪的抿了抿唇:“可否容我們回去思考一二。”
“行!”
顧以沫聳聳肩:“兩位想出下聯再來找我吧!”
兩位小姐灰頭土臉離開后,滿頭銀絲的兵部尚書老封君笑呵呵夸獎道:“以沫這孩子三年未在京中,這學問可一點都沒那下啊!”
“可不是嘛!她出的這上聯可不簡單,南通州和北通州是兩處地名,且南北通州里連接的就是南北的兩處重要通道。
這下聯既要押韻,還要有所關聯,可不好對啊。”
“沒錯!老姐姐你這孫女給你長臉啊啊!”
被身邊幾位老姐妹一陣奉承,顧老太太唇角上揚謙虛道:“大家可別在夸她了,這丫頭就會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女紅繡花可一點不會。”
老太太們:“……”
她唇角還能翹得再高點嗎?
大家雖然心里有點酸,可還是紛紛夸獎。
“這有什么要緊的,不會做衣裳,可以去成衣鋪子買,她娘在世時可是有名的錢簍子,沫兒丫頭不差那幾個買衣裳的錢。”
尚書府老封君話音剛落,立刻得到了幾個老太太的應和。
就在幾個銀絲半百的老人聊得起勁時,卻聽見隔壁桌傳來陰陽怪氣的諷刺聲。
“有銀子又如何,一個克死母親和弟弟,如今又克得兩個妹妹名聲掃地的掃把星,哪家的兒郎敢娶回家?”
“可不是嘛!那腰肢細得跟麥稈似的,只怕連子嗣都沒法孕育,誰娶回家可不得斷后嘛?”
芙蓉花下。
慶安伯爵府的龐夫人,吏部尚書府的廖夫人,以及其他幾個品街不高的誥命夫人。
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十分露骨的酸話。
忠勇侯夫人端起面前的白玉茶盞,滿臉不屑開口道:“沒錯!這樣的女子確做不得當家主母,倒是可以給我兒納回家里做個妾室。”
顧老夫人聽不下去了,當即便沉了臉色站起身。
“一群毒婦,真當我丞相府沒人了。”
老太太起身便要過去討伐,一道不急不緩,卻十分強勢高傲的聲音響起。
“有些人又矮又胖跟個冬瓜似的,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明明三年前就被當眾拒絕了,如今卻來敗壞人家姑娘的名節,當真是……丑人多作怪。”
鎮國公夫人楚蕓穿一品誥命服,手持金線刺繡團扇,被七八個命婦簇擁而來。
眾人聽見她這毒舌的比喻,不由得紛紛以帕掩唇悶笑出聲。
三年前的宮宴上。
蘇貴妃親自替娘家侄兒,也就是忠勇侯府世子蘇燦保媒。
可卻被顧大小姐的娘陳雪茹給當眾拒絕了。
這事在場眾人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且那蘇燦不止又矮又胖,還是個花名在外的花花公子。
三年前雖未曾娶妻,可府里的通房小妾沒有二十,也有十八。
試問!這樣的浪蕩子,愛女如命的丞相夫人,怎可能為給蘇貴妃面子,而同意這門親事。
聽見楚蕓如此貶低自己的寶貝兒子,忠勇侯夫人當即便臉色鐵青的站了起來。
可沒等她出聲與國公夫人理論,另一條小徑上,又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