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林鈺也不禁有些后悔起來,是她大意了,還以為自己是上一世那個有點小身手,又已經成年的女子呢。
現在這個身體,不過還是一個小姑娘罷了,哪怕身形敏捷,手持利刃,可萬一方才鬧出動靜的是個什么歹人或者猛獸呢?自己跑過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更何況還讓自己一個不小心,陷入了現在的險境里。
她甚至開始后悔起方才,她為什么要圖清靜不讓常威跟著,哪怕讓他與自己隔斷距離,也好過她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只是這些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她一向不是個只會自怨自艾的人。
下一瞬,她便打算忍著痛,繼續往上爬。
只她剛作出反應,左腳還沒使上勁呢,就聽見上頭有聲音傳來,“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清冷的少年聲,在此刻的林鈺聽來,簡直就像是天籟一般。
林鈺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方才沒有聽錯,也沒有看錯,此時在那崖邊朝她伸來援手的人,果真是肅王世子,傅玄毅,也就是她現在名義上的表哥。
她忙竭力把右手抬了上去,兩人很快就指尖相觸,傅玄毅頓了一下,這才又繼續往下傾了傾身子,直到他握緊了林鈺的手腕,再猛一用力……
林鈺被他拉上來之后,依舊心有余悸,她一屁股癱坐在一旁的雜草地上,邊撫著胸口邊大口喘息著,直到順過了這口氣來,她才想起來要跟傅玄毅道謝。
只她剛撐地站起,準備行禮,跟著左腳又是一崴,若沒有傅玄毅手疾眼快過來扶了她一把,她肯定又要摔在地上。
林鈺邊借著他的手勁穩住身形,邊赧然地朝他道著謝,“多謝表哥,真是麻煩你了。”
傅玄毅沒接她這話,長眉微蹙,只問她道:“傷了腳?”
林鈺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可她也并未把這點兒傷痛放在心上,又嘗試調整了一番,這就對傅玄毅道:“小傷罷了,不礙事的。”說罷,便主動松開了他的胳膊。
傅玄毅見她如此,也就把手收了回來。
林鈺小心地俯身撿起了她方才放置在地上的匕首,又仔細瞧了瞧,之前情況危急,她直接就下了死力氣把這匕首插進了崖壁里。
可她當時也能感受到,這崖壁可不像上面的土地那般松軟,分明是石壁,可這匕首不但硬生生地插進去了,此時刃口也未見絲毫的損傷,果然是件神兵利器。
之后她便又從懷中掏出條帕子來,仔仔細細地把匕首擦干凈了,這才又放在身上收好。
傅玄毅就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她擺弄著這把小匕首,一副珍而視之的模樣,他從小就跟著父王見識過各類神兵利器,此時自然也是看出了這把匕首的不凡之處,忍不住便開口贊了聲,“匕首不錯。”
林鈺抬起頭來對他笑了笑,“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話題,況且兩人之間還并不熟悉,所以傅玄毅只是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兩人之間很快就沉默了下來。
傅玄毅素來就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尤其是此刻,他靜靜矗立在崖邊,眼神幽遠,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林鈺覺得此刻的他好像跟一旁落滿了積雪的蒼松翠柏融為了一體,都是一樣的森冷漠然,生人勿近。
她下意識就拖著傷腳遠離了他幾步,可她很快又回過神來,她剛才是怎么掉下山崖的來著?所以之前在草叢里鬧出動靜的,到底是什么?
若是他,那之前自己與母親說的那番話,他有沒有聽見呢?
可就算不是他,他方才既能這么快趕過來救了自己,那就說明他之前肯定也是在這附近的,一樣有可能聽見了自己的那番自言自語……
林鈺開始反復回想著她之前都說了些什么,是否會有哪句顯出了紕漏,畢竟她重生一場可是個天大的秘密,她并不想被人知曉,從而被人當作怪物來看待。
可就在她正滿臉的陰晴不定時,周遭突然閃過陣陣白光,隨后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竟是天邊開始打雷閃電了。
冬季打雷,這可不常見。
也是這時,林鈺才意識到,原本大亮的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而那道雷聲顯然只是個前奏,很快,周圍又是陣陣白光閃過,雷聲接踵而至。
林鈺忍不住就縮了縮脖子,同時抬手捂住了耳朵。
而這雷聲顯然也驚醒了站在崖邊發呆的傅玄毅,他下意識回身朝林鈺這邊看了一眼,只見小姑娘跛著一只腳,正縮著脖子,捂著腦袋站在那里,活像一只受了傷的小鵪鶉,可憐又無助。
此時恰好又有一陣雷聲傳來,惹得她整個身子都為之瑟縮了一下。
她是怕打雷么?
傅玄毅抬眼朝天邊看了一眼,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大步朝林鈺這邊走來,待到了近前,他開聲問道:“你還有事嗎?沒事就隨我一起回去吧。”
少年的嗓音隨著轟隆隆的雷聲一道鉆入了林鈺的耳中,她竟然也一字不差地聽清了,想起還有個人站在自己身邊,她并非獨自一個,心里也就沒那么怕了,她慢慢地松開了手,又直起了身子,回了傅玄毅一句,“沒,沒事了。”
目光卻掃到了兩人旁邊的小土坑上,這才想起還要善后,忙忍痛蹲下身子,拿起一旁的食盒蓋子,用它把旁邊堆著的碎土給推回了土坑里。
待全都填平了,又把食盒蓋子覆在上面用力壓了壓,直到表面徹底平整了,她才把一旁的點心盤子、酒壺等物重新收回了食盒里,最后拖著傷腳拎著食盒走到了崖邊,手一松,食盒便掉了下去。
待全都處理妥當之后,她才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對著一旁的傅玄毅道:“表哥,我們回去吧。”
她方才已經想過了,之前那番話她說的時候還是比較小心的,所以哪怕傅玄毅把她的話從頭到尾聽了個遍,應該也不會知曉她真正的秘密,至于其他的,他知道便知道了吧,這個并不重要。
所以此時,她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了,傅玄毅看著朝自己一瘸一拐走過來的小姑娘,又想起她方才善后時的瑣碎細致,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做事要滴水不漏嗎?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中已經紛紛揚揚飄落下來的雪花,默默在心底里嘆了口氣,這才對著林鈺道:“我背你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