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詩廊林鈺自然也是知道的,是西園里一條蜿蜒曲折的足有近十丈來長的長廊,廊壁上刻滿了歷朝歷代文人雅士來此吟賦出的詩詞,頗為壯觀。
其實林鈺對詩詞書畫之類的并不怎么感興趣,她只喜歡掙銀子,而且上一世她也早就在堂姐林瓊的伴同下,來那里見識過不止一次了。如林瓊那樣的才女,對這里面每首詩詞里的典故簡直都如數家珍。
不過今日不同,她并不想與蕭煜成獨處太久,若是下去拖延一番,她定然求之不得。于是她便點了頭,應了下來。
之后馬車果然在詩廊門口停下,林鈺帶著帷帽下了馬車。可走下來一看,卻發現那長長的詩廊里,全無往日里高談闊論,低吟淺評的聲音,竟好似空無一人一般。她頓時就有些無語了。可下都下來了,她總不能轉身再上去吧。
蕭煜成就站在詩廊入口的臺階上等著她,望著她一步一步地走了上來,他的嘴角越翹越高,等到了跟前,林鈺忍不住就開聲刺了他一句,“我聽說閩王殿下當年可是要讓這園子與民同樂的?世子今日這般,不太合適吧?”
蕭煜成笑了笑,就溫聲回她道:“都與民同樂這么多年了,偶爾特殊一把,不算過分吧?”
帽紗后的林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而后也不再理會他,帶著小喜就往前去了。蕭煜成也不知看清了沒有,依舊帶著笑意追了上去。
林鈺仰頭望著那廊上的詩詞,小喜就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她始終記得今日臨走之前,杜娘子悄悄把她拉到一旁說的話,讓她一定要牢牢黏住她家小姐,不給那蕭世子半點空隙。
小喜當時點頭如搗蒜,她也是這樣認為的!
于是等到察覺蕭煜成那邊走近的時候,小喜情不自禁就挪了挪身子,反正就是一定要擋在兩人中間就對了。
好在那蕭煜成還有點眼色,并沒有再繼續往前了,只站在不遠處,負手看看墻面,再笑問一旁的林鈺道:“這滿壁的詩詞,姑娘覺得哪首寫得最好?”
林鈺也沒去看他,只依舊看著墻,淡淡答了句,“文無第一,既能被選中鐫刻到這里來供后人瞻仰,那定然都是極好的。”
蕭煜成聞言不由得輕笑了一聲,“若仙姑娘可真是會說話。”而后他抬手點了點墻上刻著的一行詩,笑著道:“我倒是覺得這首借西園風光來詠懷思鄉之情的詩作得不錯。”說完,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說起來,若仙姑娘不是閩地人吧?不知……”
“成哥哥!”一聲清脆嬌俏的少女之聲,徑直就打斷了蕭煜成本要接下去的話。
而蕭煜成在聽見這道聲音的時候,眉頭下意識就蹙了起來。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下一刻他心中便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附庸風雅,非在這里停了下來,否則兩人現在早該去個清清靜靜的湖中小嶼了。
林鈺聽見這道聲音,下意識就抬頭朝那邊望去,隔著輕薄的帽紗,果然望見一個緋衣少女正在朝這邊奔來。嘴角翹了翹,她便拉著小喜悄然退到了蕭煜成的身后。
那緋衣少女很快奔到了眼前,蕭煜成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先沖著林鈺歉意地說了句,“稍等。”然后他便大步迎上了前去。
那緋衣少女眼見得他走過來,頓時眉開眼笑,等他走到了近前,她立馬過去拉住了他的胳膊,微微歪過頭,沖他笑道:“成哥哥,這可真是巧了,沒想到你今日也會來這里啊?早知道我們就一塊兒過來了。”
說完,她的眼神又不禁飄到了林鈺那邊,一副好奇的模樣問蕭煜成道:“成哥哥,這位是?”
蕭煜成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來,猶豫了一下,這才道:“這位是絳云閣的林若仙姑娘。”說完,他便又幫林鈺引見道:“若仙姑娘,這位是閩王府的長平郡主。”
林鈺聞言自然要過來見禮。
只是當林鈺帶著小喜過來朝這位長平郡主福身的時候,對方忽然抬手一拂,一下子就打落了她的帷帽。惹得小喜都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好在她尚有理智,知道這位是個郡主,要不然以她一貫護主的性子,早就要叉開腰朝對方破口大罵了。
林鈺倒是依舊穩穩當當立在那里,還微微抬起了頭,令眼前的長平郡主一下子就看清了她的面容。
而蕭煜成則是一個大步就跨到了林鈺跟前,有些不悅地看著面前的長平郡主道:“妙容,你在做什么?不要胡鬧!”
傅妙容見他如此護著林鈺,忍不住就撅了撅嘴,而后故意錯開一步,這才去望著他身后的林鈺,一臉笑意地道:“早就聽聞若仙姑娘艷冠整個紅豆坊,今日一見,你果然長得比我們家養的那些歌舞姬們好看多了。”
“我們家可好了,你長得又這么好看,我很喜歡你,不如我把你也買進我們家好不好呀?”
小姑娘表情天真,語氣嬌俏,全然不覺自己說出來的這番話有什么不對的,小喜聽得卻恨不能上去撕了她那張嘴。林鈺只是淡淡笑了笑,還沒回應,身前的蕭煜成已經徹底沉了臉,“長平!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見蕭煜成真的要動怒了,傅妙容的眼圈頓時就紅了起來,趕忙過來扯住了蕭煜成的衣袖,仰著臉,期期艾艾地道:“成哥哥,我又說錯話了嗎?我真的只是看若仙姑娘長得好,很喜歡她,這才想讓她去我們家里的。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隨便說讓別人去我家里了……”
看著小姑娘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一雙大眼睛里含滿了淚珠,蕭煜成頓覺頭疼,嘆了口氣,就道:“不是,我不是說你不該讓別人去你家,而是……唉,算了!”
說完,他便側過臉去,沖著林鈺歉意道:“若仙姑娘,妙容秉性純真,說話向來有口無心,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鈺微微一笑,就回了句,“豈敢。”
沒想到重生一次,見到的還是這樣的戲碼,每次都說她天真無邪,說話有口無心,每次都是他來替她道歉。
所以她是個傻子嗎?這么大人了,還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到底代表什么意思?還是她沒長嘴,連句道歉的話都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