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至名歸

第五十四章 拔絲山楂糕(四)

“賢侄對我柳家的廚子可還滿意?”一頓飯的時間,柳老爺稱呼上親近了許多。

杜少南豎起大拇指,由衷的說道:“絕不亞于我杜家的廚子。”

一般主人得到客人如此稱贊就該滿意了,但柳老爺卻要刨根問底:“那賢侄認為,這桌哪樣菜最好吃?”

哪樣菜最好吃?不會這一桌子菜就有柳依依親手做的,柳老爺借以出題招女婿吧?杜少南猜出原由不覺好笑,他是不在意柳老爺中不中意他當女婿的,來柳家求親不過是想別扭一些人,不中意他就另找一家。

“小侄以為……”杜少南的確認真思考,不過他要選的是最和自己胃口的,而不是去猜哪樣菜會出自柳依依之手,討好柳家人,不過柳家廚子還真不少,一桌子菜至少動用了六位廚子,在柳家吃飯絕對是享受。

豆腐餡的餃子口味新鮮,一定讓他的酒樓也學著做;鯽魚湯也十分鮮美,里面一定加了特別的調味料;不過最中他自己胃口的還得是……“小侄以為,最后上的那道拔絲山楂糕最好,起到了畫龍點睛之妙處。”

杜少南說這話時心里做好了準備,如果拔絲山楂糕出自柳家別的廚子之手,柳老爺認為那廚子奪了他女兒的風頭打算遷怒,杜家的酒樓絕不介意挖柳家的墻角。

柳老爺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果然……果然……”

果然什么?他還真猜對了?

“賢侄,今天請你來柳家,一是我希望面對面問問你本人,那日你府下人說你有意求娶我柳家的女兒,這不是玩笑話吧?”柳老爺表情鄭重起來。

“伯父,誰會沒事拿終身大事開玩笑?”杜少南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好,今天請你來柳家,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和小女面對面談一談,雖說婚姻大事是由父母做主,但兒女們彼此看得順眼也很重要,是不是……”柳老爺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未婚男女私下見面是于理不合的,但誰讓他這個當爹的重視女兒呢?

杜少南倒不意外,柳老爺一向疼女兒疼得毫無原則,他能讓女兒一個人和岳臨風進京,那現在讓女兒和未來女婿單獨見個面又算什么?

“伯父吩咐了,小侄理當從命。”杜少南答應是答應,還得聲明他不是故意去占人家女兒的便宜。

“荷花,帶杜少爺去后面暖房。”柳老爺一吩咐,一個長相俏麗的丫環便應聲進來,請杜少南隨她走。

杜少南向柳老爺又施一禮,才隨丫環出去。

柳老爺對這年青人的禮數很滿意,果然是有教養的大戶人家公子,老實說,如果他女兒還是半年前那般喜歡打架,沒個吃相,除了臉蛋漂亮其他方面怎么看都像個野小子,他并不會希望她嫁進高門,那不合適她。

而現在的柳依依雖然仍不夠格成為標準的淑女,但至少她愿意學,學的還有進步,更重要的是,在她闖禍之后,杜少南是頭一個上門施援手不嫌她的人。

“小姐,杜少爺猜對是你做的拔絲山楂糕了,老爺請你到花園暖房見杜少爺。”桂花上繡樓來通知。

柳依依早準備好了等著,不過對于杜少南猜中她做的菜也是驚訝的,加她在內今天的午飯一共六個廚師動手,六分之一的機率,他是蒙對的?或是柳老爺給了暗示?

是她主動提出要見杜少南的,所以不管他答沒答對,怎么答對的,柳依依還是去了花園暖房,見到杜少南,二米之外就沖他施禮:“杜少爺。”

“柳小姐。”杜少南站在原地回禮。

然后,場面就冷了下來,這會面的公子小姐各帶著家丁丫環間隔兩米的距離,視線也沒交匯,更別提和戲文里演得那樣樓臺相會忘情擁抱了。

杜全忠他們是了解自家少爺向來與人不親近的,所以少爺不動不說話,他們也就扮木雕泥塑站直了,而這邊荷花桂花互相看看,不是小姐找人來的嗎?干嗎大家一起這么傻站著?不過若讓她們學穎兒自己先走人,那又不是丫環該干的事,所以干脆她們也學木雕泥塑吧。

站了大概幾分鐘不動,柳依依先覺得累了,再說是她要請人來的,難道就是為了請來傻站著?

“杜少爺請坐,荷花,奉茶。”柳依依以主人的身份說道。

“柳小姐客氣了。”杜少南倒是不客氣的先坐下,他早站累了。

從這個人的行為舉止便能推測,他對她根本沒有迷戀,甚至連同情也談不上,那他干嗎向她家提親呢?柳依依猜不出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她先說道:“聽說杜少爺喜歡那道拔絲山楂糕,為什么?”

為什么?他干嗎要告訴她?杜少南很想這么回答,只是杜家柳家的下人都在場,不方便讓他們目睹他并不喜歡柳依依,“是這樣的,我祖母年紀大腸胃弱,吃的菜肴習慣放醋,飯后也少不了山楂糕這類助消食的小吃,可對于年輕人腸胃健康的我來說,總吃酸的就不大喜歡了……”

柳依依親手做的拔絲山楂糕,是將山楂糕切成條,沾干淀粉后掛勻雞蛋糊,下油鍋炸,再將糖熬成汁,放進油炸的山楂條,讓糖汁均勻的掛在山楂條,最后出鍋裝盤。

如此做出的拔絲山楂糕,保留了山楂的消食功能,還特別的甜,是柳依依專門為喜吃甜食的柳老爺做的,她可不知道會正對了杜少南的胃口。

人家先開口,杜少南也得有所表示向柳家人證明他千真萬確帶著誠意來求親的,“來府上拜訪怎能空手,這是我杜家祖傳的一對紫金龍鳳鐲,希望還能入柳小姐的眼。”

送信物了!荷花桂花很想旁觀這只在戲臺上才會出現的一幕,只是身為丫環這時候應該回避了吧?你看杜家的家丁已經往門外走了。

一會兒暖房里只剩下公子和小姐,柳依依下意識往門口先望望,冬季暖房為了保溫時常關上門的,她看不見外面是否有人,但有種荷花桂花一定守在門外的直覺,只要她喊一聲,她們馬上就會進來。

所以她是安全的。

柳依依往前走了幾步,坐在離杜少南一米遠的椅子上,用只能夠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杜少爺,你并不喜歡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來娶我?”

柳依依碰也沒碰杜家的紫金龍鳳鐲,杜少南就自己拿了龍鐲輕敲鳳鐲,漫不經心的開口:“柳小姐認為本少爺娶你是委屈了?這代表你承認外面的流言蜚語是真的了?”

“當然不是真的!”柳依依馬上咬牙切齒的否認,“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閨秀,若非兩情相悅,對雙方都是委屈。”

“兩情相悅婚后再培養也不遲,這里許多夫妻更是洞房花燭才見頭一面,還不是白頭偕老一輩子,除非……柳小姐有意中人了,才看不上我杜少南,找借口拒絕。”杜少南說著話仍不去看柳依依,仔細地看鐲子上精雕細刻的金龍。

她是有中意的,只可惜人家目前對她毫無意思,本著是自己一廂情愿就不該拖人下水的原則,柳依依搖搖頭:“我沒有意中人,只是奇怪我和杜少爺不過幾面之緣,杜少爺怎么會相信我的品性,頂著滿城風雨幫我?”

“見面多少能說明什么?人看人需要的是頭腦和眼力。”杜少沒說他只是信林雨簫的話,那晚零下的溫度足夠凍僵任何一對癡男怨女的熱情。

“但你的家人呢?他們同意你娶一個商人之女嗎?”柳依依感激他的信任,但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

“只要我愿意就行。”杜少南要學狂狷霸道型男主。

柳依依沒感覺出霸氣更沒感動,她皺皺眉:“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杜少爺怎能不經父母同意?”

她是真傳統還是找借口?杜少南面上仍笑得不在意:“我祖父娶我祖母,我爹娶我娘,都是自己愿意的,其他人反對有什么用,他們還不是夫妻恩愛,這不有的已經過了一輩子,有的半輩子了。”

杜家兩代都是自由戀愛的?柳依依之前并沒聽過,唯一關于杜家的情況是陸庭齊說的,據說李老夫人與胡夫人婆媳不和。

對了,還有陸庭齊這個煩呢!“杜少爺,感謝你此時敢上門提親,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之前‘柳依依’天天出門打架也沒人說閑言,那晚明明許多人在場,還有蒙面兇徒被手刃的大事,卻仍然喧賓奪主我柳家的私事傳了個滿城?”柳依依問道。

杜少南終于認真一點的想了想:“你是說有人故意針對你?”

“可能是針對我,也可能是針對柳家,杜少爺沒聽說自從謠言四起,便有不少人開始搶我爹的生意了?總之柳家現在是危機四伏,杜少爺不該冒險。”柳依依解釋道。

“如果柳家確實有危險,那與杜家結親不是更好嗎?有皇親國戚當靠山,還有人敢不利于柳家?我看柳老爺這些天瘦多了。”杜少南笑道。

而他最后這句正中柳依依的軟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