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至名歸

第八十二章 炸雞酥絡(四)

第八十二章炸雞酥絡(四)

杜家上下都不知道孩子的芯換了,李老夫人只是抓住了這次機會把孫子抱走,胡夫人當然不同意,但這回李老夫人占住了理,宮中來的太醫都能證明國公府的小少爺此次極為兇險,要傳出去親娘把親生的兒子差點兒活活給撐死了,生了這樣不會養孩子的女兒,怕是胡家也沒臉再給太子當師傅了!

胡夫人沒辦法,只能讓步,只能在想得太厲害的時候央著丈夫抱出孩子到莊子住兩天,那邊來要還是得乖乖送回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到底是自己親生的,血濃于水,兒子沒被婆婆養得不認親娘。

杜少南自理清了杜家的亂賬,也挺無奈的,他看來是回不去了,而他穿越的這個家庭地位極高還有錢,按一般穿越文的套路,他當不了皇帝也該是一代權臣,怎么能讓后宅婦人扯后腿?

“我懂事以后就想著,兩代都是親人,祖父父親的做法都太偏激,助長了我祖母與母親的不和,我應該做個和事佬,讓她們化解偏見和平共處,結果只要我一提對方的名字,另一方馬上就向刺猬一樣戒備,認為那邊挑撥了兒子(孫子)和她的感情,然后又吵起來,再然后祖父父親的雞毛撣子就沖我招呼,怪我不孝,沒事找事。”

杜少南想做雙面膠,卻被兩邊擠壓得差點兒成了爛泥一攤,治家不行,離家也離不了,他還有本事有精力治國平天下?

“你可會做炸雞酥絡?”杜少南話題忽然轉到吃上。

本來被杜家的亂糟糟弄得心里也亂糟糟的柳依依一怔,不過說到吃倒是她很喜歡很輕松的話題,她認真想想:“…我工作地方的老師傅會做,我還沒資格給他打下手。”

“你是柳家的千金,難道還有廚子敢怠慢你?”這話是岳臨風問的,一聽柳依依說得卑微,他便替她不平。

她工作地方……岳臨風怎么不注意這句呢?這句才最關鍵。而柳依依多久沒出現疏漏了,看來是被他口中的杜家給嚇住了。

杜少南笑笑,難得好心的給她解圍:“廚子怎么啦?你能想吃什么就讓小唐給你做什么?任何行業數一數二的人都夠資格拿一把。”

一拿小唐舉例,岳臨風果然不吭聲了。柳依依的廚藝這么好,說不定就是有什么隱士高人看她冰雪聰明便教導她,而有些不教的是不合適她學的,就比如他和林雨簫的師父知道毒砂掌怎么練。但自己不學也不許徒弟會。

“炸雞酥絡不難做,我當年看小唐做記住了,”馬上就第二天的子時了,杜少南懶得費時間去笑話岳臨風,他忙著和柳依依說。“先把雞胸肉用開水煮熟,再用花椒、蔥花、姜末加鹽水煮,入味后取出晾涼,將雞肉撕成絲,越細越好……”

“……然后灶上生火,鍋里倒上花生油,別家炸雞酥絡用什么油我不清楚,小唐是說要花生油,還必須是新榨的,這樣炸雞會帶上花生香!”杜少南強調這點。柳依依忙點頭記住,她也算學個小竅門,以后一定要試試。

“……然后把雞絲平攤在手里,一掌下去是炸成一個薄片,炸好一個薄片撈出一個,放在紙上吸掉多余的油,趁熱灑上花椒油,這是個涼菜。色澤金黃形如紗絡,幼兒都能給含上一口的,可憐我十一年沒吃到了。不!正確的說累計十七年沒吃到!”

杜少南悲痛的回憶。

這菜不難做,杜國公府的廚子還能不會?挺多他們廚藝不如小唐而已,再說杜少南自己還開酒樓了,他想吃什么還不方便。除非……柳依依腦中靈光一閃:“不會你一歲多吃傷了的就是這個?”心理陰影就好解釋了。

“正是這個,”但有心理陰影的人不是他,“我后來才聽說是這道菜,我就說國公府這么大,怎么會做炸雞的廚子都找不出,當知道有這么一回事我也不敢在家要吃了。七、八歲的時候因為雨簫認識了小唐,我就讓小唐給我做了一回解饞,當然我大了自己吃東西有節制的,根本沒撐著,我也吩咐了身邊的小廝回去后不用說這事,結果他們還是告訴我祖母和我娘了,祖母倒沒說什么,我娘則立刻乘車出門,去店里找到小唐斥責,說了一堆不安好心要害死她兒子的話,說得挺過分的……”

小唐比林雨簫還小一歲,當時也就五歲,胡夫人卻是快三十歲的大人,指著一個五歲的孩子破口大罵,哪怕是為了杜少南,杜少南每回憶起還是覺得丟人。

“巧的是那天雨簫也在,從頭至尾一個詞沒錯的旁聽我娘如何的盛氣凌人,然后他就回皇宮找我娘的大伯父,當時的太子老師,禮部尚書,那時候太子正在上課,雨簫當著太子的面問禮部胡尚書,何為禮儀?朋友來了盛情招待合不合禮?以大欺小失不失禮?然后把我娘說小唐的話一字不差背給胡尚書聽。”

這兩回杜少南都沒本事在場,胡夫人說了什么是他事后好言好語向小唐手下打聽到的,林雨簫說的那些是在場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李慕說給他聽的,以李慕護短的脾氣不可能只是轉述,是他裝天真又真誠無辜,加上低聲下氣才過了這一關。

不然一直被皇帝厭惡,他還能順心過日子?他表姐還能當上皇后?

“發生這事之后,我就決定身邊一定得有自己人,只聽我話的自己人……”于是現在有了全忠全孝立仁立義,“雨簫和小唐倒沒遷怒于我,但我每當想起這事還是覺得挺對不起小唐的,我家這么復雜,我其實是做好一輩子單身的準備了,誰讓我是獨子,無法分家出去過日子,女孩子們對杜家退避三舍,我也能理解的。”畢竟連他都受不了。

柳依依又是一怔,杜少南難得這么真誠懇切的說話,她忽然不知怎的就想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

柳依依猛地搖頭,太不吉利了,干嗎這時候想這個。

聽到杜少南居然有悔婚的意思。岳臨風不由得驚中帶喜,杜家婆媳兩代沒一個好相處的,誰家女子進門都如同進火坑,難得杜少南有這個覺悟。而且事情還沒發生,柳家沒和杜家正式議親,這事完全能只當沒發生,對柳依依名節絲毫無損。

岳臨風心里升起了希望,柳依依卻在這時猛搖頭。讓他的心忽然下墜——火坑也要往下跳,難道她對杜少南真的有情了?

“當年的事早過去了,不過雨簫當時居然說的是以大欺小嗎?這個欺字我不喜歡,小爺哪是那么好欺負的,當時我就想用刀子解決的,是雨簫不同意,非堅持說交給他解決。”說這話的不是在場三人中的任一人,而是不知何時進屋的緋衣少年。

“小唐!?”杜少南還真給嚇了一跳,他武功不如小唐,的確不知這位居然又來了。不過好在來的不是敵人,小唐平時也是喜歡這樣不打招呼進熟人家,他也就一嚇便緩過來了。

杜少南驚魂已定先看柳依依,岳臨風的易容術不錯,隔了一層絹她臉上仍流露出一絲驚恐,不過只要沒嚇暈就好。再去看岳臨風,這位的武功比小唐高,應該能查覺的,結果岳臨風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意外,杜少南就明白了。這位專心等柳依依答應退婚呢,根本忘了盡責,果然愛情至上。

“那么當年的事,我還得謝你對家母刀下留人了。”杜少南沖小唐拱拱手。

“我的刀不切人肉的。再說她也只是出口沒出手,我就是想嚇唬嚇唬她,被寵壞的人就該讓她明白,這世上不是她任性就能橫行的。”小唐的嘴和他的刀子一樣利落。

杜少南只好一嘆:“你說的是很有道理,但我卻不能給你鼓掌,因為你說的畢竟是生我的那個。”所以還是他最倒霉。

“我來也不是聽你鼓掌的。雨簫來了在前宅的客廳,他讓我送你們過去。”小唐轉說正事。

“雨簫回來了!?”杜少南和岳臨風異口同聲,都是又驚又喜。

柳依依沒開口,但一樣驚喜交集。

太好了!林雨簫回來這事就好解決了!在場無論是不是穿越的,都對林雨簫充滿了信心。

“不單是雨簫來了,李知府和陸庭齊也來了,現在國公府外面,他們本來早就應該來的,是仁壽宮的言公公拖住了他們,才恰好在今天才來的,”小唐說著看看天色,已經子時正是兇徒預告的第三天,“雨簫的意思是讓你們先到客廳,然后再讓府外的人進來。”

林雨簫坐在國公府客坐的椅子上,和柳依依帶著穿越的那本書封面上一樣,白衣散發,眉目如畫,溫文如玉,歲月靜好,讓人一看便心生暖意。

小唐先走過去,在林雨簫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他的紅衣被燈光一映更如火焰,眉目也艷極,卻絲毫也擋不住林雨簫溫潤的光潤。

小唐坐下來也不是為和林雨簫比較的,他只是懶得再站著了:“你讓我帶人過來,任務我順利完成,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好處。”小唐不是朝廷的差官,林雨簫要使喚他自然不能光張嘴。

本來事到這里就行了,但小唐就是忍不住有話要說,他沒有沉默是金的覺悟,只有火燃得太旺不能堵的性情,“還是你有先見之明讓我去接人,不然光靠岳臨風,他連我進屋了都沒發現,這樣能保護誰。”

杜少南這回在心里給小唐鼓掌了,他欣賞小唐勝過林雨簫,就拿當年胡夫人的事來說,小唐是有仇現場報的脾氣,再說他也只是打算嚇唬一下胡夫人,讓她閉嘴就行,沒計劃整成兇*殺*案。

林雨簫卻是狠多了,當著太子的面向胡夫人的娘家大伯告狀,這等于讓皇上皇后都知道這事,胡家就是原本想護短也得考慮考慮,正如李老夫人當年拿捏住胡氏一樣——胡家連女兒都教不好,還有臉再給太子當師傅?

在古代,娘家可是女子在婆家能否受尊重站住腳的靠山,林雨簫才六歲便懂得如何讓人自相殘殺、絕人后路,杜少南十六歲的時候都做不到,這讓他如何不畏不懼?

所以杜少南選擇與林雨簫繼續做朋友,有大半的原因是他沒膽子與林雨簫做敵人。

而此刻,對于小唐當面指出岳臨風失責,岳臨風低頭不狡辯算是默認了,林雨卻對小唐笑笑,柔聲替自己的師兄開脫:“是你武功更精進了。”

見林雨簫一句話就讓小唐順毛了,杜少南不痛快了,刻意從他面前緩緩的走到主位,慢動作的坐下來。

林雨簫卻當沒看見杜少南,沖柳依依含笑問候:“柳小姐許久不見,一切可好?”

柳依依頓時受寵若驚:“林大人好!你……認得出我?”她不是易容了嗎?

“臨風的易容術和我師出同門,自然是認得的。”林雨簫這是在解釋他是僅憑易容術就認出柳依依的,而不是在國公府安了探子。

柳依依沒想那么復雜,她只是當時腦子一抽,神差鬼使的解釋性的說道:“是我的丫環荷花幫我易容的,岳大人只是在幫指點。”

行啊!學會入鄉隨俗、與時俱退了!杜少南在心里冷哼,不就是怕被誤會岳臨風摸了她的臉嘛,看來這女的還惦記林雨簫呢,早知如此他詳細介紹杜家干什么,這位估計就是被綁著也不會上他杜家的花轎的。

對柳依依的解釋林雨簫也沒有表現出訝異,溫和的沖她點點頭表示聽到了,然后終于轉向杜少南:“李知府他們也在外面呆了好一會兒,現在外面還很冷,你這當主人的能否讓他們進來呢?”

“不是你讓他們先呆在外面嗎,我無所謂,你繼續安排就好。”有林雨簫在,杜少南便踏實了,而且林雨簫不讓陸庭齊先進來更是最好的證明,他有預感,今天案子會真正了結。

“雨簫,你沒來國公府之前,柳小姐說了她對陸庭齊有懷疑,我聽著有道理……”岳臨風講了柳依依的分析,他一是出于公事不隱藏各條線索,二來便是私心不忍瞞下柳依依的功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