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辦法!”林雨簫的確聽得咬牙,雖然回來后小唐給他做了不少好吃,但少吃的終究是少吃了。`
“我當時走在大街上,忽然前面兩丈遠的地方憑空升起一團霧,霧中有個人聲音沙啞的對我說話,他說想知道夢州奇案的真相便隨他來,然后轉身便向城外飛奔,我便追了過去。”林雨簫回憶道。
“他說你就追?”杜少南之前可不知道林雨簫這么沖動單純。
“一,那個霧中人出現得很突然很奇怪,我之前一點兒也察覺,還有他周身三尺以內全被霧氣籠罩,旁邊的街道則半點霧狀也沒有,你不會覺得有意思?二,我本來是想抓住他細細問,但我追不上他。”林雨簫說道。
他說得平靜,杜少南連著岳臨風卻吃驚了:“你會追不上他!?”林雨簫的輕功向來無與敵手,會有他追不上的人!?
“我使出全力只僅僅能保證不跟丟了,而且我懷疑對方為了讓我別跟丟了,還放慢了度。”林雨簫說得簡直有些嚇人了,夢州城,不,這天底下什么時候出現這樣的高手!?
6庭齊眼中閃過一絲與有榮焉的得意,但視線再望到林雨簫不離手的玉麒麟,他的心就往下沉,林雨簫已經承認了技不如人,又是如何毫無傷活著回來的?又如何得到的玉麒麟?
“我追出城去,在城郊大概跑了有半個時辰,感覺那霧中人根本沒打算停下來,就是在帶我兜圈子,而且城外逐漸被霧氣籠罩,二月天的夢州城哪有這么大霧?我覺得不對不想再追,轉身往城里走,那個霧中人之后也沒出聲沒出面攔我,我走了一會兒便望見城樓的燈火,再往前走了一會兒便看見城門,然后我突然聞到不對勁兒的氣味。同時腳下的土地一松……”
林雨簫說到關鍵地方居然停下來,端起茶盞潤嗓子了,杜少南最煩他這點,偏拿他沒辦法。只能先自己猜:“氣味不對勁兒?毒煙?你腳下有坑?”
“少南不是我說你,你說話前動動腦子,誰會在城門前放煙?風一吹早散開了,能熏到誰?挖坑就更不用說,那得是多大的坑。才能保證雨簫正好踩到掉坑里?”小唐本來不想插嘴的,但杜少南蠢得讓他忍不住。
杜少南臉一紅,下意識先去看柳依依,林雨簫、小唐、岳臨風全是和他從小一塊長大的,在他們面前丟臉丟得早厚臉皮了,但今天不是還有個“同鄉”在場嘛……這個“同鄉”眼也不眨,很崇拜很崇拜的盯緊了林雨簫,根本無限注意他出錯。`
杜少南心里郁悶,不由得又分辯:“戰場上用毒煙又不是沒有,只要掌握好方向。這個面積大殺傷力強,一熏能倒一大片,怎么不能用?”
他這句話仍然沒換回柳依依的注視,倒是6庭齊充滿殺氣的視線望了過來。
“所以說你蠢嘛,現在哪有什么兩軍交戰,在城門口放煙氣燒時會不驚動守城的士兵?按你這么算,夢州奇案不是個人不只是同伙,該是組織幫派了,才能治服守軍大面積縱火大面積燃燒毒煙。”
小唐說著回瞪了6庭齊一眼,他人長得艷。看人時眼神一撇顯得極媚,6庭齊偏不敢細看,只覺得被烈火灼了一下的刺眼疼,下意識便轉過頭。
林雨簫這時候終于好心腸的給出答案:“不是毒煙。我聞到的是一股極淡的花香,是迎春花,只是才二月的夢州城城門口根本沒有迎春花,倒是我記得之前進山,在山崖邊看到過,果然我腳下的不是坑是崖谷。”
“所以你墜崖了!?”杜少南吃驚還有點好笑。雖然他也清楚朋友遇上這種事他還有心情笑是很不道德的,但墜崖不死是多么主角的定律!他好不容易忍住了沒問崖下是否有寶藏或武功秘笈?
“你以為是城門,結果卻是懸崖?”一直沒開口的岳臨風也出聲了,他是半點也笑不出來,林雨簫失蹤是真遇上危險了,而這幾天他做了什么!?出了事他連仇家是誰都不清楚!
“幸虧我聞到迎春花的香氣感覺不對,也幸虧我的輕功還過得去,墜崖是墜崖了,僥幸沒受什么傷,就是吃了這個暗虧心里堵得慌,于是在山里轉了兩天,到底讓我找到害我的了,而且還現了不少好東西。”
林雨簫說著又拿出一只玉麒麟,這下終于證明他得到的是一對了,然后他又取出一塊雪白的、毛茸茸的東西扔給6庭齊。
林雨簫就是那么往前一扔,不會武功的人都能看出他不含內力不是在扔暗器,6庭齊卻接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捧住了一細看,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了。
杜少南出于角度關系,怎么也看不清林雨簫扔給6庭齊的是什么,好像是一塊毛皮,但毛皮能把殺人不眨眼的江南名捕嚇成這樣?
柳依依倒是看清了,是一塊毛皮沒錯,環形的一圈,有點像時尚運動的年輕人帶的護腕,但這東西怎么讓6庭齊慌了手腳,她一樣不清楚。
6庭齊東西到手一確認便知道是真的了:“林大人,他呢?”
“怎么?怕我吃了他?”林雨簫反問。
這話有點古怪,6庭齊卻更慌:“林大人,6庭齊承認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我就是夢州奇案的兇手,一切全如你推測的,我利用在衙門當差的條件查出夢州城所有富戶的家底,也是我利用保護他們的機會,在他們身上用涂上彩虹花的毒針取走他們的性命,更是我收買了一個外地的小混混,哄他去柳宅渾水摸魚,其實早計劃好讓他當我這個真兇的替身。”
6庭齊一下子全認了,林雨簫卻沒有露出勝利的喜悅,反而貌似為難的皺皺眉:“6總捕頭,你認得這么快,林某怎么有種捏住你的死穴來冤枉你的錯覺?”
可不正是被捏住死穴了嘛!6庭齊無可奈何只能繼續示弱:“那依林大人的,6庭齊怎樣才是心甘情愿認罪?并且證明不是林大人在冤枉了人。”
“這還不好辦,有道是捉賊捉贓,6總捕頭從受害者那兒得到的財物藏哪兒了,坦白交出來也是為你自己好,至少能留個全尸。”林雨簫說著將一對玉麒麟全收回袖袋。準備去找賊贓,他有把握6庭齊不會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的。
6庭齊果然不心疼殺人得來的財物,甚至不在乎自己:“林大人,財物6庭齊會一文錢都不少的交給你。只是在這之前能否讓我見見他?”他懇求得低聲下氣。
林雨簫卻是不買賬:“我不能讓你見他,至少在你沒交出贓物之前,不過你放心,我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頓頓少不了肉吃。不信你問小唐。”
6庭齊聽了,驚訝的視線果然看向小唐,這位唐老板莫非也被他低估了,再想到小唐的職業是廚子,心里更忐忑,目光中帶上了懇求。
小唐看懂了,于是哼了哼:“肉那么老,怎么燉……”
“其實我也好奇,你不怕他嗎?還寧愿為他舍財舍命?”林雨簫的問話拉回6庭齊的注意力。
“為什么要怕?6庭齊少年不幸父母被害,只剩下我一個人漂泊流浪。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算是看清了,越是衣著鮮亮的有錢人、越是達官貴人心腸越黑,他們拿上好的肉喂狗,卻不肯施舍一塊冷饅頭給乞兒,我們餓極了從泔水缸里找吃的,被現了便被惡犬追趕,跑慢一步便被咬得遍體鱗傷,然后醫館見著受傷的乞兒一樣往外趕,有多少小兄弟就是這樣死去的!”6庭齊回憶往事仇恨心只有更重。
“林大人。聽說你一出生便被遺棄,是被林國舅撿到的,我不知這事是真是假,但岳大人千真萬確當過乞兒吧?岳大人命好早早便被貴人收養。所以忘記了饑寒交加求助無門還有人落井下石的苦難了!”
6庭齊望向岳臨風,有不屑有嫉妒,乞兒那么多,為什么偏他能一步登天!?
“臨風沒有忘,正因為自己在最困難的時候被人拉了一把,他才立志習武學律法。用正當的方式去幫助仍生活在苦難中的人。”岳臨風不善為自己分辯,所以開口的還是林雨簫。
“律法!幫助!?”6庭齊哈哈大笑,笑聲如哭聲,“林大人真是舌燦蓮花,你們要真記得苦難來夢州干什么,我殺得那些有錢人個個為富不仁,你們不去查被他們欺壓的人有多少,抓我這為民除害的做什么?”
“個個為富不仁?”杜少南又插嘴了。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行為是正義的,6庭齊沒不理這位國公少爺:“不信你問柳小姐,這些人哪個沒被她教訓過?”
突然躺槍了,柳依依也有點坐立不安,那些人姓甚名誰她都不大清楚,更別說做過什么了。
6庭齊還沒現他心中的“正義女神”換了芯子?杜少南覺得這人也值得同情的,“那我呢?為什么找上我?我為富不仁了?”他自問心無愧,所以等著6庭齊吐露對柳依依有想法。
“杜少爺還真是好意思厚顏無恥,你表面上解救那些可憐女子,其實是看連她們的父兄都賣她們,她們根本是無依無靠,所以就算你前腳當好人將她們放了,后腳就又將他們抓回來養在別院,她們也只能認命!”6庭齊說的完全不是杜少南計劃要聽的。
這回柳依依終于望向杜少南,表情驚訝。
“……那不是我做的……”杜少南苦笑,6庭齊要真是因為這事認為他罪該一死,他也太冤了。
“不是少南做的,這事我也聽曉竹說了,少南從七歲時便將他院子年輕貌美的丫環全趕走了,至今也沒添房里人,國公府一脈單傳,他祖母和母親很擔心他一代還是不能百子千孫,這不難得看到少南對女孩子有了憐惜之心,他祖母便一時想差了。”林雨簫倒是幫杜少南解釋了。
“多少人連吃飽肚子都是奢求!”有錢人卻還想著百子千孫,6庭齊認為自己沒殺錯。
“是因為連吃飽肚子都是奢求,一下子天天錦衣玉食被人侍候著,又有多少人還記得本心不忘自尊?那些女孩有的改變想博個富貴,有的倒還貞烈尋找被解救的機會,其實我認為,真正意識堅定的人是不會被環境腐蝕的,越是天下都負你,你越該活出自己的骨氣。”
林雨簫想到方曉竹說過,那些被李老夫人藏起來調*教的女孩,有的濃妝艷抹去夜襲杜少南,有的白天借著送東西的機會去求救,可見同樣的逆境人的表現也不同,不墜落的就是不墜落。
6庭齊心里有事,聽著就像是在指桑罵槐,于是又冷哼:“林大人坐著說話當然輕松,因為你沒有經歷過求助無門逼到絕路的日子,如果有,你便會明白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了,猛獸若同類相殺只會為了食物,人殺人卻可以毫無理由。”
“不是啊,禽與獸還會為了求偶同類相斗,甚至致死方休。”小唐更正6庭齊的話。
“好了,不管人和禽獸誰更沒天良了,已經過了丑時,6總捕頭你這回的殺人信又失敗了,我們走吧,去看看你殺人得到的錢財還有多少,你拿這些錢救了多少無辜,是不是比官府做得更好。”林雨簫說著起身。
6庭齊被他噎了一下,但仍不認為自己有錯:“我本來要帶著這些財物離開,等你們不注意了再改頭換面去行善,誰知還是棋差一著,不過林大人你把這些金銀又還給他們,等于又造出一堆為富不仁的惡棍歹徒,窮苦百姓又要身受其害了。”
“6總捕頭你又為什么不在欽差來之前就離開呢?你一走線索不就斷了,雨簫要查你的破綻便不容易,就算他仍然懷疑上你,天高皇帝遠的他又上哪兒去找你?”杜少南就是想聽6庭齊說出他是為了柳依依冒險留下來的。
6庭齊卻依然沒順他的心,事實上人家都不屑理他:“林大人,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