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五末羹(中)

“林公子你在看雷將軍嗎？說起來雷將軍昨天傍晚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呢。”林微洋洋得意，這世上誰也不如她知道的多。

“林探花，你聲音太大了。”林雨簫往旁邊躲了幾步遠，只是聲音大他的耳朵還能忍，但往往高聲叫喚的人都伴隨著口沫橫飛，這個真不能忍。

林微頓時就紅了眼眶，林雨簫說話從沒這么直接過，今天不就是看到雷風行心里不痛快嗎？是雷風行傷害穆清音的又不是她，遷怒她干什么？

林雨簫才懶得理這個小女孩，他對穿越者其實是挺寬容的，只要不拆官配讓這時空崩塌，那他們的存在就與他無關，比如杜少南，他不就任這人在他眼皮底下晃蕩了十幾年。

從皇宮出來，林雨簫沒急著往刑部大牢里去見陸庭齊，他先去的是唐之堂的總店，果然不但小唐在，山貓模樣的白山也在。

“今天沒去逛街？”林雨簫看看沒精打采的白山問道。

“我保證京城的每一條街我都已經熟悉了，你讓我去哪兒直管說。”白山以為林雨簫是讓他出門去賺錢的。

“天牢你也熟？”林雨簫問道。

白山頓了頓才說道：“陸庭齊判了？”

“皇上的意思是讓我這兩天就處死他，但我不想殺人，所以不如你去勸他自盡了事。”林雨簫語氣很輕松的吩咐。

白山又沉默了一會兒，陸庭齊殺了那么多人，無論按人間的律法還是依著天道，他都不該再活著了……“我去，不過我有個請求，他在人間的最后一頓飯，我想親手做給他吃。”

“你會做飯？”林雨簫十分懷疑的道。

“小唐說我做的能入口了！”白山驕傲的仰起頭。

才只是能入口了……雖然能得小唐這句贊已經很難得，林雨簫還是果斷放棄嘗鮮的念頭，他還是去找小唐吃那十分能入口的吧。

晚上亥時，林雨簫帶著一個“人”出現在刑部大牢。

“刑部的牢房分兩部分。外圍一部分關的是窮兇極惡的普通犯人，這個地方叫做大牢，里面一部分才是最主要的，關押的都是朝廷命官。或者與朝中大事有關的人，這就是所謂的天牢。本來以陸庭齊的身份和行為，他應該關外面，能住進里面專人照看著，還是拜你所賜。”

林雨簫向白山介紹著。之所以讓白山用人形進來，是因為他懶得替白山拎食盒。

“窮兇極惡的關外面？那些習慣養尊處優的關里面？”白山好笑，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你這腦子還是不懂人事，窮兇極惡的就算去殺人，一次又能殺幾個？那些掌握權勢的要害起人來，天下都會尸橫遍野。”林雨簫淡淡的道，白山還是山中的思考方式，以為誰爪子利誰就會無敵了。

“……就好比柳家那個女的，看上去傻乎乎軟綿綿的，但只要她寧死也不嫁岳臨風。就等于株盡天下蒼生了？”白山故意這么問。

“沒錯。”林雨簫鄭重的點頭。

“現在姓柳的倒是進京城了，你那個便宜師兄卻跑了。”白山就是想在嘴上扳回一成，不過越說越掩飾不了幸災樂禍的勁兒。

“我倒沒關系，天塌了也砸不著我，倒是你，與其有時間在這里笑，不如想想怎么多賺點錢，看將來能不能買下你這條小命，咱們事先說好了，沒價值的我不會辛苦伸手去拉一把的。”林雨簫一句話就讓白山笑不出來了。

不過這時候他們也到了陸庭齊的牢房門口。

陸庭齊所牽扯的神秘事件。李慕是不會明說的，把陸庭齊關在天牢，用的是這人盜取先皇御賜民間的寶物，是朝廷欽犯的理由。

天牢里陸庭齊居住的條件還是挺不錯的。獨門獨戶，左右六尺以內沒有別的“鄰居”，房里還有木板床木桌木凳，他身上的囚服也是干干凈凈的。

“他住的這一間，曾經還住過當朝一品呢。”林雨簫向白山說道。

本來垂頭坐在桌前的陸庭齊猛地抬頭，他自然是聽出林雨簫的聲音了。但頓住他視線的是白山。

“你！？”陸庭齊激動的撲到門口，可惜隔著鐵欄桿他是接觸不到白山的。

“你的武功……”白山一眼就看出陸庭齊此時毫無內力。

“每天送的飲食中有藥，這是天牢對付江湖高手的。”陸庭齊當過捕快對這些清楚得很，他之所以每天還吃飽喝足，不是幻想自己能不死，他就是想再見白山一面。

“你還好吧？左手上的傷怎么樣了？”陸庭齊盯著白山左手腕，可惜有衣袖擋著看不出來。

“我左手？”白山自己把衣袖拉高一點，光滑的肌膚很像養尊處優的人類公子哥兒，半點小傷痕也沒有。

“那圈白毛呢？”陸庭齊驚訝了，這才把視線轉向一邊的林雨簫。

“你說那個啊！”白山恍然，他當年能化形成*人類，唯獨左手腕一圈白毛怎么也變不去，“那其實是我小時候受的傷，頭一回被捕獸夾子夾到，之所以變化不了，是因為心里其實還在恐懼，就算活了幾百年，就算力量強大到一下子能殺死好多敵人，但對當年的事，我一直放不下……”

“那么如今呢……”陸庭齊有些怔忡，他發現白山與之前不同了，不只是手腕，還有心境。

“幾百年了……我小時候的捕獸夾子早沒存在了，甚至想抓我的獵人也幾世輪回，現在不知在何處，我卻還對他們心心念念，誤了自己的修行，多虧。有句話怎么說，對你的仇人來說，你活的比他好，就是最好的報復了，尤其是他連墓地都找不到了，你還依然青春年少，吃喝玩樂。”

白山說著就笑了，可見他心境的確是開闊了。

陸庭齊卻依然咬牙切齒，眼中充滿怨恨：“我和你是不同的，你有百年千年可活，就算一時報不了仇也沒關系。將來讓他們斷子絕孫更痛快，而我不一樣，我就只能活這些時候，天下卻有這么多為富不仁的。可恨沒殺干凈我就被發現了！”

“你志向遠大，我記得我們初見時你就說過，要殺進天下為富不仁的，將那些錢財全拿來救濟天下窮苦之人，那你為何不在欽差來夢州之前就走？這天下難道就夢州一處地方出為富不仁的？你在一個地方連著殺那么多的人。怎么會不引人注意，我勸了你好幾次讓你早點脫身的。”白山忍不住又抱怨，如果不是為了陸庭齊，他哪會落在林雨簫手上。

陸庭齊聽他這一說，怨恨終于少了點，轉成愧疚：“是我沒走，連累了你，林大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對我這將死之人能不能明白說？”

從進來就被忽略的林雨簫無辜的用手指指自己：“我還能做什么？案子我已經辦完了，想要你命的是當今皇帝。誰讓你太貪，殺了人收了人家的幾百萬兩銀子都不滿足，還連人家家里的飯碗筷子都不給人家留。”

若不是陸庭齊請出了白山，這案子就再簡單不過了，當然陸庭齊也早死了。

陸庭齊頓了頓，他是早有心里準備朝廷是放不過他的，但現在明確聽是黃帝想要他的命，怎么也無法坦然……古代人嘛，講究的是只殺貪官污吏不反皇帝，皇帝再不成器。那也是天子。

“林大人，你其實一直很恨我吧？但我想知道陸某人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林大人？”現在是面前這個人決定他的生死，陸庭齊希望死也死得明白。

“我恨你？”林雨簫還是無辜的用手指指自己，帶點驚訝。一個原書就會死的小反派，有什么資格當他的敵人讓他記仇的？

白山也奇怪了：“你從哪里看出林公子恨你的？不會是這里的看守對你不好，你就記在林公子頭上了？”

“押在天牢的人看守是不會輕易得罪的，一朝階下囚一朝又人上人的不是沒有，就算上了刑場也可能會被刀下留人的，”還是那原因。陸庭齊當過捕快懂得監牢里的道道，“我認為林大人你仇視我，是因為你居然讓柳小姐來指出真兇。”

“那女的有什么好，天天上街打架讓她爹給人賠錢，你要不是因為舍不得她，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白山說的是真正的柳依依，當初聽陸庭齊說柳家小姐怎么怎么好，他當然好奇去瞧了瞧，結果每回都看見那位柳大小姐只要一出門，她一個人就弄得幾個街亂成一團，讓他不由得憶起獵戶沿山放犬的場面。

但誰讓陸庭齊就是中意那個鬧騰騰的丫頭，白山計劃著先去柳家看看她家究竟多有錢，再設計讓那丫頭闖個大禍把家產全賠掉！看她還老不老實！柳家窮了，陸庭齊上門求親也會容易許多。

可誰會想到柳老爺居然和他算是同類！白山當然沒辦法再打柳家的主意了，他去過柳家的事干脆就沒和陸庭齊提……他不是柳老爺和水月師太的對手這件事說了也白說，是不是？

現在白山依然反感柳依依，兩個都煩，陸庭齊卻還把柳依依當心中最美好的存在：“柳小姐單純善良，若不是林大人教她，她哪會說那些指證我的話！”

“……”白山以手撫額，陸庭齊說這話居然和岳臨風的語氣一模一樣，那個人類女人又不會法術，怎么就讓這一個兩個的男人為她失魂落魄，連命都可以不要的？

“你現在還喜歡柳小姐？那為什么當初還放出謠＊言毀她的名聲？”林雨簫也好奇。

“誰讓她不和岳臨風保持距離，我這是為她好，她不懂得男女之防早晚是要吃虧的，我做手腳總比真讓對柳家虎視眈眈的人來好吧，只有我才有分寸，不會真正傷到她。”陸庭齊振振有詞，然后更堅定的道，“你是因為我提醒柳小姐，連帶抹黑了你師兄，你才恨我的。”

這人……非被仇恨才高興？林雨簫懶得解釋了：“我去外面等你，時間我不規定了，你自己看著來。”他這話是對白山說的。

白山點頭：“我有分寸的。”

拖得越久對陸庭齊越不利，白山雖然看不出活人有多少年的陽壽，但陽壽馬上就盡，周身被死氣籠罩的人類他是見過的，而陸庭齊與那些很快就要死了的人類也不一樣，他身上的死氣更濃，并且還帶著許多鏈子，鏈子的另一端伸向未知的空間。

這估計就是林雨簫說的，陽壽已盡卻還活在人間的，并且是身負人命手沾血腥肯定得下地獄的。

陸庭齊肉眼凡胎看不出自身的不尋常，他只是看出來白山對林雨簫客氣又恭敬，能讓活了幾百歲本事近乎通天的白山如此低聲下氣，林雨簫……或者說其背后的人絕不簡單。

“是我連累你了……”陸庭齊低頭道，如果不是他糊涂了居然讓白山去殺林雨簫，白山也不會受制于人。

“這是我命中該有的劫。”白山不想再耽誤時間了，“我求了林公子，來送你最后一程，可是不知該拿什么表示，后來聽小唐說人類在最后一頓飯的時候，應該吃些好的。”

白山將手上的食盒遞給陸庭齊，陸庭齊默默的從鐵欄桿縫隙里伸手去拿，拿是拿住了，但往里縮時……毫無例外的被鐵欄桿擋住了，食盒大了。

“沒辦法了……”白山嘆氣又拿回食盒，然后陸庭齊眼前一花，白山的身影一閃。消失再馬上出現，他手上的食盒已經安穩的放在囚室內的桌子上，白山則還是站在外面。

這樣的法術，陸庭齊從前每每見到都興奮和驕傲，但現在只是讓他更痛苦，白山那么厲害卻還落入人手，“你說的小唐，可是唐之堂的老板？”傳說小唐能在宮中出入自由，絕不只因為廚藝，好象是隱世家族，聽命于皇帝的。

莫非這隱世家族是專門收妖的，這種活不好明目張膽的掛招牌，所以才順便找了個廚子的名義？當初在杜家林雨簫說小唐不會拿白山去做菜，陸庭齊就往這方面推測了，如今白山一說，他便證明了。

果然林雨簫背后的神秘高人是小唐，如果早知道，他會在小唐來夢州之前就下手，不過小唐看上去也太年輕了，是背后還有高人，還是小唐和白山一樣，不能靠外表來猜年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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