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有些黑,窗簾拉的很緊實,又沒有開燈,門一開,溫意只瞧見黑乎乎一團里飄出個蒼白的人影,沒把她嚇一跳。
第一眼是嚇住了,第二眼是這個人怎么這么眼熟,等到第三眼的時候,她張著嘴,差點叫出了聲。
她的嘴剛張到一半,猝不及防間,屋內的人猛地拉了她一把,溫意沒有防備,踉蹌的差點跌進屋里。
‘嘭’
門關了,屋內漆黑一團,不到三秒,‘啪’,燈被打開,室內恢復了明亮。
溫意半彎著腰,看著站在門邊的姑娘,有些難以置信。
“你怎么在這兒?你認識朱珠?”
對方眸光有些復雜。
“朱珠讓你來的?”
溫意回想了下和朱珠的交談,隨后點點頭。
“應該是,她怎么在梅莊園?而且...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方沒接話,她走到飲水機旁,拿起一只一次性塑料杯,給溫意倒了杯水。
她把水杯遞給溫意,溫意接過,并說了聲‘謝謝’。
“她的父母被威脅了,如果她不那么做,只怕連她都無法活命。”
溫意瞪大眼睛,她因為氣憤,握著塑料杯的手一用力,杯中的水潑灑了出來。
“溫如海干的?”
對方遞過去一卷紙,讓她擦拭身上的水漬。
“除了咱們的父親,還能有誰!”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也許是經歷了不少風吹日曬,肌膚也較以往粗糙黝黑了一些。
以前的她看上去知書達理,更像個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而現在,她似乎摒棄掉了懦弱的文氣,開始嘗試著拿起刀槍。
這個人溫意還算眼熟,曾在小黑屋見過,那時候,對方還只會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里什么都不敢做。
而現在,溫意認為她的這個姐姐徒手宰牛都不成問題。
溫錦,自從和溫凡凡倒在血泊中后,她便失蹤了。
名義上是失蹤了,其實,不過是被溫如海加重了處罰而已。
后來的一系列變故溫意并沒有參與進來,因此,她瞧見溫錦的變化,十分訝異。
除了驚訝外,溫意更多的還是困惑。
她有太多的疑問了。
“等等!朱珠和溫如海有什么糾紛嗎?為什么要拿她的父母威脅她?”
溫錦定定的看了溫意幾秒,眼眸像是一臺jing密的掃描儀,要把溫意由外而內的穿透了的照看。
確定溫意真的不知情后,她才做了簡短的解釋。
“看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國王的自衛隊策劃暗殺溫如海,行動失敗了,朱珠的父母有過與國王秘密基金的轉賬記錄,不辦她的父母,那辦誰?”
溫意又一次糊涂了。
為什么...她們經歷的事件,和她看到的世界是兩回事?
難道在這里,她也是個外來客?穿越來的?
“溫如海...國王的自衛隊為什么要殺他?”
溫意的問句透著傻氣。
若是以前,溫錦只敢把一些話憋在心里,可現在,經歷了那樣的摧殘后,她已經下定決心徹底脫離溫如海的陣營了,她很樂意再為自己的組織爭取一名戰斗值超高的斗士!
“為什么要殺他?呵,你該問,這個國家的老百姓,都多少人不想殺他!”
溫意意識到事態在逐漸失去掌控。
或者說,這個世界,原本就已經失控了,只不過,有人一手遮天,替她掩蓋了真相!
溫意聯想到了立交橋上的尸體。
她立刻追問:“在XXX路段的幾百個人的尸體,是不是溫如海下令處死的?那些人,都是你剛剛說的自衛隊的成員?”
溫錦倒是變了臉色:“你看到那些人了?”
溫意點點頭。
“他們怎么樣了?還有活口嗎?”
溫意想到了溫凡凡說的話,點點頭,又搖搖頭。
“聽說,還有一批人被關了起來,還沒死光。但掛在橋上的,已經沒救了。”
溫意額外補充:“貌似是溫凡凡在處理這些人,你曉得溫凡凡怎么回事嗎?她為什么和這種恐怖殺戮扯上關系?”
溫錦朝客廳的沙發上一坐,不曉得從哪里摸了盒煙,她并不抽,只把煙卷放在鼻子下方聞。
她笑了下,笑意有些冷。
“你真的被溫如海保護的太好了!”
溫錦朝溫意看過來,原本雋秀的面孔在森白的燈光下多了一份猙獰。
“只有你沒有處理過溫如海的政務,溫意,你真的太幸運了!”
溫意被這話壓的一頭霧水。
“什么意思?”
貌似不止一個人說過,說她被溫如海保護得很好。
可...這么些年,那個渣爹什么時候保護她了?
給她設下天羅地網,就是保護她?
溫錦道:“你知道的,我因為十分聽話,最后成為了溫如海的左右手。”
“公司的一部分政務,基本上我都有直接或者間接的參與。”
“比如說三年前的海灣區的填海批文,是我直接去海洋行政部門蓋的章,你知道嗎?我每去一個部門,那里的人都眼巴巴的等著我,因為只要我去,必然會帶上他們一輩子都買不起的禮物。”
“但你知道填海造陸的后果是什么嗎?”
“因為過度填海,以致不少海港收窄,水流湍急的高過警戒線,很多海運工作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甚至發生很多船撞船的事故,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不可估計。”
“還有,赤潮現象。當地村民努力了十幾代人,終于使得鹽堿化的土壤得到改善,并且當地人出海時還能偶爾看到白鯨和海豚。”
“可是,當我和溫如海的團隊去做當地村民的安撫工作時,我以為會有大筆的拆遷費給他們,可是,最終我瞧見的只有棍棒和暴力拆屋。”
“不配合的人全部扔進了大海里,配合的無家可歸,求助無門。”
“溫意,以前的我太膽小太懦弱,什么都藏在心里,只想早點息事寧人。”
“但現在,我已經不怕了,我沒什么好失去的了,地獄,真的只有走過一遍的人,才最能感同身受!”
“這個國度,在溫如海的掌控下,已經腐爛的無法直視了。那你說,我們這些自衛隊的人,不殺他殺誰?”
溫意的臉色又青又白。
溫錦說的這些話,她聞所未聞,沒有誰主動和她講起過,新聞報道也根本瞧不見。
因為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是安定的,所以,她也變相的認為這個國度是健康的,是人人互相尊重彼此平等的。
可溫錦告訴她的這些,恰恰與她的認知截然相反。
溫意想起了自己在游戲世界里的經歷。
那一晚,她在神圣醫院門口,在瓢潑大雨之下,被人用槍抵著后腦勺,被人宣告,她將在這座城市被徹底除名。
那種強權的壓迫感,她終身難忘!
那么,這個世界的百姓呢?
若正如溫錦所說,是不是一條人命,還抵不上一袋糧食?一口肉湯?連貴族們的玩物都算不上?
溫意又想到了立交橋上倒掛的尸體。
那些人衣衫襤褸,一看就是生前受到過刑訊逼供,很多人似乎都是骨瘦如柴。他們在風中搖晃,像一串鈴,風吹過時,連不甘都無法留下。
沒有人知道他們,所有的輿論渠道都被死死地掌握在個人手里,連國王發聲的渠道都沒有,還敢奢望其他?
四處充斥著白色恐怖,唯獨她,活在了理想鄉。
“你...你也加入了...”
溫意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溫錦還是懂得她要表達什么。
“對,我加入了,”溫錦勾了勾唇,半開玩笑的問,“你會去舉報我嗎?”
溫意立刻搖頭。
看到溫意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突然發覺,自己這個妹妹還挺可愛。
上次,在小黑屋,這個妹妹的許多做法都讓她大跌眼鏡,可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似乎就是被她身上的野性給感染了!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溫意其實想問的還有很多,尤其是跟她們這個組織相關的一切。
但貿然去打聽人家組織內部的事,貌似不太合適。
溫意問起了溫凡凡:“溫凡凡...她好像有病啊,jing神疾病,要死要活的,有點嚇人。”
溫錦聽溫意問起了溫凡凡,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甚至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溫凡凡,一個唯命是從的人,手段卑劣到令人發指!
她記得,她在審訊室里,被溫凡凡拿著小巧的手術刀剝了多少回皮!
性情陰晴不定、乖張又暴戾,上一秒可能捧著洋娃娃露出甜美天真的笑,下一刻,她能手起刀落,挖掉別人的眼珠子。
而且,此女心機很深,她為了奪得溫如海的唯一的寵愛,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清除掉她的兄弟姐妹!
“溫凡凡,你不要靠她太近,她殺人不眨眼,你是被溫如海偏愛的,她會用最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你!”
這段話乍聽沒什么問題,可溫意還是有點感到刺耳,尤其是‘偏愛’那個詞。
溫意妄圖反駁,卻被溫錦一句話堵死了。
“你對這個世界近乎一無所知,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
溫意閉嘴。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溫錦起身,去冰箱拿了顆蘋果,洗干凈后遞給溫意。
溫意接過,半是擔憂的詢問:“那接下來呢?你們有什么打算?還有朱珠,為什么會出現在梅莊園?”
溫錦自己也拿了顆蘋果,張嘴咬了一口。
“我還在等聯絡人的信息,這個月月底,如果聯絡人無法和我取得聯系,說明對方已經犧牲,我這里可能隨時暴露,屆時,我會轉移陣地。”
“至于朱珠,盡管她還沒有完全加入我們,但她還是為我們提供了一些便利,這間屋子,就是她告訴我的。”
“至于溫如海怎么處理她和她的家人,”溫錦若有所思的看了溫意一眼,“估計,這得取決于你的選擇。”
溫意:“?”
這和她的選擇有什么關系?
難道溫如海會大發慈悲的聽她的話,饒過朱珠一家?
溫錦看出了溫意的疑惑,她再一次的強調。
“不要忽視自己的特殊性,你對于溫如海而言,真的有特別的意義,雖然,我們都不曉得意義在哪兒!”
溫意兩手抱著蘋果,眸光俶爾茫然。
意義...么!
溫錦見自己該說的都說了,準備攆人了。
她站起來,丟掉蘋果核,拿紙巾擦了嘴和手,走到門邊。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你可以走了,朱珠一家是否營救,且看你的抉擇了!”
說完,將門打開一道縫隙,立刻,樓道里的悶熱的老舊的塵埃氣息被風吹進來。
溫意也怕有人偷偷摸摸找過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沒有再坐一會兒。
臨行前,溫意問:“你知道朱珠父母被關在了哪兒嗎?”
溫錦報了個模糊的地址:“溫如海關人的地方,無非那幾處。”
“我知道的,一個是清水路55號,一個是黃楊大道的樹屋,還有市政大樓。也許還有其他的關押人員的地點,但我就知道這么多。”
溫意點點頭,默默記下地址。
在身后的防盜門關上的那一刻,溫意都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隔著一扇門后的人,只是她剛剛做的一場夢。
手里的蘋果在提醒她,她并沒有做夢。
溫意站在原地,有點懊悔,懊悔自己為什么剛剛不多問一句。
至少,問一問她的姐姐,這些天都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她看上去如此陌生...
溫意回程的路簡單了很多,既然要再回梅莊園,那么,她所有的行蹤的掩藏都變得毫無意義,還不如大大方方走大道呢。
這次溫如海的爪牙沒有出現,說明一個情況,溫如海有自信,他自信自己還會乖乖回去。
只是她去見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估計不做重點,連排查都省下了。
相較于集體的力量,溫意個人力量過于單薄,哪里有一群大白鯊會把一條小鯉魚當作對手?
溫意的腦海空蕩蕩的,可又仿佛塞得滿滿當當,到達梅莊園時,她才心頭咯噔一下,發現自己到站了。
她剛從一輛車租車上下來,沒走幾步,便看到了幾名黑衣人朝她走過來,并且把她團團圍住。
溫意了然,這些人都是溫如海的人。
相信這幫人也不會拿她怎么樣,于是,溫意抬腳跟著這幫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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