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自臺階上走下,直直地朝那位婦人走去。
醫館前的百姓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沈青黛在婦人面前停下,從腰間取下一個細絲方帕,遞給大娘。
“大娘您先別哭,請問……大伯的尸體現下在何處?”
尸體查看的越早,有時候得到的信息越多。
“還在大娘家中,事發突然,還沒來得及……還沒來得及處理我夫君的……尸體。”
大娘抽噎著接過方帕,順勢拉過沈青黛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眼神里帶著哀求,“姑娘啊,一定要給我夫君報仇……大娘先謝謝你了。”
沈青黛抿唇,“大娘,您帶路吧,我去看看大伯的尸體。”
大娘連忙點頭,把方帕隨意塞到腰間,彎腰端過地上的大木盆。
沈青黛剛好眼神掃過木盆。
里面是滿滿的一盆……不可描述,又有味道的粘稠液體。
原來這就是異味的來源。
沈青黛下意識掩鼻,乖巧的跟在大娘身后。
她身后,是一大群想看熱鬧的百姓。
“你說這沈姑娘會看尸體嗎?這一會兒要是看不出點什么,砸的可不就是她自己招牌!”
“噓,小聲點!什么沈姑娘……現在應該改稱呼叫靖王妃了!”
旁邊有人接腔。
“害,誰知道這靖王妃咋想的,竟然要驗尸……俺/也去湊湊熱鬧。”
沈青黛置若罔聞,倒是她旁邊的素荷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
“小姐,你真的會驗尸嗎?”
小丫鬟說著這話時,還不忘探頭探腦的巡視四周,生怕被人聽了去。
沈青黛知道素荷是怕她牌子上的話是一時興起,真到了“實戰”的時候反倒露怯。
這次又跟了這么多人,她要是丟人,恐怕全京城都要嘲笑她。
沈青黛輕笑出聲,“放心,你家小姐我有辦法。”
于是乎,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跟著婦人往城郊方向走去。
婦人本名宋春霞,夫君姓周單名一個隨字。
家位于京城東郊的一個小村子。
夫妻二人原是遂州人氏,家境貧寒,因周隨想考取功名,二人進京。
同行的還有二人在遂州的鄰里李大壯,也就是宋大娘口中的那個“姓李的王八羔子”。
事情是這樣的,周氏夫婦在京城十幾年,周隨年年落榜,但依舊心向仕途,希望有朝一日金榜題名。
在京城十幾年,家里的開支全憑宋大娘一人支撐。
前兩年,宋大娘得了重病,家境本就貧窮,周隨仍心系科舉,迫不得已找了李大壯。
李大壯也就前三年參加了科舉,三番兩次名落孫山后,毅然決定放棄仕途,開始從商。雖然生意不是特別景氣,這些年過的還算不錯,多多少少有些積蓄。
周隨找李大壯借了五十兩銀子,以便維持生計。
一年又一年,周隨依舊沒能謀得一官半職,家境也是沒有絲毫改善。
也就前兩個月,李大壯做生意折了本,想到了借給周隨那五十兩白銀,開始接二連三上門要賬。周氏夫婦生活本就揭不開鍋,五十兩白銀怎么還的起。于是一直就這么拖著,拖了兩個月。
宋大娘今一早就去山上砍柴了,再回來時,周隨人已經吊著斷了氣。她原以為周郎是長期仕途不順,心情抑郁,想要一了百了。
誰知隔壁的一個姑娘聽說周隨逝世,和宋大娘坦言今早看到有人來找周隨,因為這兩個月李大壯不是第一次來,隔壁的姑娘多少對那人有些印象,確認是經常來找周氏夫婦二人要賬那個。
宋大娘一聽,心想鐵定是“姓李的那個王八羔子”殺害了自家夫君,拿著木盆,盛了一大盆的泔水,打算去李大壯家給周郎報仇。
事就是這么個事。
一路上,宋大娘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沈青黛聞言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事情不算復雜。要說嫌疑人,目前只有一個,也就是李大壯。
但是具體是他殺還是自縊,目前還需要查看尸體,才能有進一步的結論。
沈青黛跟著宋大娘進了小院。
人剛步入院里,就聽到身后有人說。
“嫂子,聽說周隨他……他自殺了!”
宋大娘聽到聲音率先轉身,沈青黛不明所以的跟著轉身,說時遲那時快,她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宋大娘三步并兩步小跑到那人面前,一大盆的泔水猛潑過去,瞬間那人頭上、臉上、衣服上都是暗黃色黏糊狀的……沈青黛姑且稱作“屎尿混合物”。
周圍有三兩人身上不小心濺到,連忙罵罵咧咧的把身上的袍子脫下,有的直接扔的遠遠的,有的則是手上攥著,但能離身體多遠有多遠,表情是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被潑的李大壯,一時怔愣,半天才驚覺自己被潑了什么。
旁邊看熱鬧的人紛紛掩鼻捧腹大笑。№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