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去把莊世忠帶了回來。
聽說當時莊世忠正在一家青樓中醉生夢死,而他兒子莊文裕也在,還企圖拉扯官差,衙差便一并帶回來了。
莊世農頭發散亂,衣衫敞開,渾身的脂粉味與酒氣,一看就是腐糜的很。
而莊文裕小小年紀,竟然也與莊世農一般無二。
莊云黛別開了眼神。
莊世忠還不知道為什么被人帶到衙門,但公堂威嚴,府尹把驚堂木一拍,他的酒便醒了一多半,哆哆嗦嗦的跟兒子跪了下去:“大,大人。”
他臉上,果然有一處痦子。
府尹開門見山,讓人呈上那支金簪:“你好生看看,這金簪,可是你昨兒當的?”
莊世忠臉色微微一變,飛快的瞥了一眼一旁坐著的莊云黛與莊李氏,莊李氏眼里含著淚,一臉慘白。
他心下微微一沉,卻還是賠笑道:“回大人的話,您認錯了,不是小的……”
府尹又是一拍驚堂木,喝道:“莊世忠!你若不據實回答,罪名可是要加重!難道本官要上刑,你才肯說實話?!”
一聽要上刑,莊世忠雙腿開始哆嗦。
“不不不,大人,方才,方才是小的沒認出來。”莊世忠賠笑道,“我前幾日當了不少首飾,也分不清哪是哪了……”
府尹輕嗤一聲。
一道清甜的女聲忍不住質問道:“大伯,你哪里來的首飾當?!”
莊世忠看了一眼莊云黛,滿不在乎道:“你奶奶給的,怎么了?”
他是聽說了,大概是因著官員不能不孝,近些日子莊云黛對莊李氏好的那是一個千依百順。
莊云黛似是難以承受這個結果,同莊李氏道:“奶奶,你,你偷我的首飾,給大伯?”
莊李氏眼神游移,實在被逼問的沒法子,她反倒理直氣壯起來:“你首飾那么多!你大伯在外頭過日子那么難,我補貼一二又怎么了!……回頭,回頭讓你爹給你補上就是!”
這蠻不講理的說法,讓外頭看熱鬧的百姓都很是憤怒。
竟然偷自己孫女的首飾,去補貼大兒子!
大兒子竟然也有臉拿去當了!
最憤怒的,還要數莊家那條巷子里,平時知根知底的鄰人們。
她們義憤填膺的大聲道:“平日莊大小姐對你那般好,你要什么都給,你竟然還有臉去偷她的首飾!”
“我要是你,我要臊死了!”
“大兒子過日子難,難道還是莊大小姐造成的嗎?!”
“你看看這滿身的酒氣脂粉味,一看就知道在干什么,真是下作不要臉!”
“當祖母的,偷孫女的首飾,去讓大兒子當了,好供他睡娼妓!”
百姓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眼神,讓莊李氏猶如被千刀萬剮一樣,根本接受不了那眼神。
她立即道:“你們不懂就不要瞎說!……都是一家子,算什么偷?!”
府尹又是重重的拍了下驚堂木,冷聲道:“照你這么說,只要是一家子,就可以違背律法,隨意盜竊旁人財物了?!”
莊李氏臉一白,又不敢說話了。
她不敢說,莊云黛礙于“孝道”,是不能說。
但鄰人們卻是有話要說了。
鄰人們大聲道:“大人,你不要被那老婆子給蒙蔽了!我們住在附近的都聽說了,他們根本都不算一家子!之前那個大伯,趁弟弟不在的時候,苛待人家三個小孩子,把人家三個小孩子給逼得去分支立戶了!在族譜上都不是一家子了,這算什么一家子?!”
竟然還有這么一層內幕。
周遭看熱鬧的百姓聽得是目瞪口呆。
逼得三個小孩子去分支立戶,這得是做了多有傷天和的事?!
府尹皺眉問莊云黛:“可有這事?”
莊云黛垂下頭,語帶悲愴:“從前的事,小女本不想再提……但,既然大人問起,小女也不好隱瞞。當年我爹去沙場殺敵,數年不得歸,我大伯大伯娘一家子便苛待我與弟弟妹妹,我病了,便把我們三個趕出了家門,讓我們自生自滅。后面更是數度謀害,也是小女命大,才與弟弟妹妹好好活到了現在。當時為了保命,小女便帶著弟弟妹妹,由族老與里正做主,正式與莊家這一家分支。”
莊云黛拿帕子抹了一把淚,眼睛紅紅的,看著哀切極了,顯然想起那段往事,讓她很是傷心。
少女的聲音帶了幾分哀切,回響在公堂上,“……后來,我爹回來了,帶著我們來了京中赴任……我爹孝順,雖說爺爺奶奶跟大伯那般對我們一家,雖說我們也已經分支了,但我爹每年還是會給爺爺奶奶銀錢。再后來,便是大伯帶著爺爺奶奶找到了京里,想同我們同住……”
鄰人們聽到這,攥著拳頭,忍不住往莊世忠那剮去刀子似得眼神。
莊云黛又拿帕子擦了擦淚,“大人也是知道的。我們都分支了,就不算一家子了。我們家愿意孝順爺爺奶奶,那是因著人倫孝道。可大伯,有手有腳的,還要硬住在我家,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些?……更何況,我家院子小,大伯堂弟焉能與我們住在一個院子里?”
鄰人們又忍不住罵道:“得虧沒住在一起!不然簡直要壞了莊大小姐的清譽!小小年紀,就跟爹一起上青樓,簡直沒眼看!”
莊文裕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府尹了解了情況,點了點頭。
他大概是懂了。
這案子也不難破。
他很快讓人從莊世忠身上搜出了一沓當票,對照的首飾讓當鋪掌柜取來,莊云黛一一過目,果然是她丟失的那些首飾。
而莊李氏懷里的那些銀子,則是莊云黛放在自己閨房里,她偷來準備拿給大兒子的。
莊李氏伙同他人,偷竊孫女首飾去當,案情確鑿,證據清晰。
雖說莊李氏本身是莊云黛的親祖母,莊云黛本人也一再請求府尹放過莊李氏,這勉強可以看作是家事,但,事涉太后娘娘所賜下的首飾,卻又不能簡單用家事一言以蔽之。
最后,府尹判了莊李氏二十板子,莊世忠五十板子。
因著莊李氏年紀大,再加上又是莊世忠慫恿,這二十板子便落到了莊世忠頭上。
加起來便是七十板子。
這還不算完。
還要再坐監三年。
莊世忠一聽,當場腿就軟了,哭天搶地起來,說自己不知者無罪。
莊李氏眼白一翻差點暈過去,等她回過神,也是哭著抓住莊云黛,讓她趕緊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