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ID什么的,就不用了。”
劉璃方生狐疑,才邁步子,手機里就傳來燕別故夾雜著咳嗽的聲音。
“老夫已經戒網了。”
劉璃神情古怪地問:“戒網?”
“對,戒網!
玩物喪志,耗損精神,
長此以往,可還得了?
老夫垂垂老矣,還想多活幾年。
戒了,必須戒了,
就從今天開始。”
燕別故說的叫一個情緒飽滿,深惡痛絕,尤其是語速奇快無比。
就像,
有一條大狼狗滴答著口水,在他屁股后面不住地嗅著,
隨時可能嗷嗚一口咬上去,
不得不趕緊把話說完開始跑路一樣。
……喂喂喂,剛誰說“年輕人的東西還蠻好玩的”,這就吞回去了?
劉璃沒好意思直接穿戳,本著敬老愛幼關心地問:“老先生,你……沒事吧?”
“哈哈哈,老夫能有什么事?”
“行吧,那樁姻緣老夫會放手的,就當是與魔都琉璃——
結個善緣!”
“呃……好,多謝老先生了。”
劉璃一頭霧水。
這么好說話的嗎?
剛才好像不是這樣的……
“撂了吧,老夫這挺忙的,再聯系。”
“好,老先生再……”
嘟……嘟……嘟……
劉璃張了張嘴,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電話就只剩下忙音了。
“古古怪怪的。”
劉璃放下電話,人已經站到落地窗前,向外張望……
樓外,街角。
黑煙裊裊像炊煙,
兩輛小電驢以迎面相撞的姿勢同歸于盡,
一米外,
一個老乞丐似是驚嚇不輕,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又一米外,
兩個白背心大褲衩人字拖的中年油膩男,互相指著對方鼻子破口大罵。
市井煙火,直可入畫。
劉璃嘴角,不斷抽抽。
第一次發現,小電驢撞在一起,居然能撞出泥頭車的動靜來。
隨后,劉璃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剛剛的巨響其實是來自電話里,
窗外傳入的動靜也就那樣,
沒見那頭肥媽、痞媽、玲奈、允兒四個人還糾纏不休,
壓根沒有往外頭瞥上一眼嗎?
……這么說的話,
離車禍現場最近的是……
劉璃目光一轉,落到了那個老乞丐身上。
這一看,她就看出了特殊來
老乞丐臉上架著一副墨鏡,手上拄著根樹枝,儼然是一個盲人。
不僅是老乞丐,還是個老瞎子。
……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能將包郵區劃為地盤的鬼媒人燕別故,會是一個老瞎子?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湊巧了,還是什么原因,老瞎子抬起頭來,與劉璃四目相對。
隔著車水馬龍,
潑夫罵街,
群眾圍觀,
落地窗戶和墨鏡阻礙,
雙方對視了一眼。
只是一眼,
兩人各自扭頭。
老瞎子循著盲道,用樹枝敲地,慢慢地前進;
劉璃扭頭問小九:
“那個燕別故,不會是個瞎子吧?”
“是啊。”
“我說不可能吧……呃,你說‘是’?他真是一個瞎子?”
劉璃猛回頭看向落地窗外。
盲道上空空蕩蕩的,哪還有老瞎子的身影?
小九走過來與她并肩而立,沖著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奇怪道:“外面沒什么呀,老~老板,他瞎了幾十年了,燕別故不是名字,是外號。”
“喵喵喵?”
劉璃一腦門的黑人問號臉。
小九解釋道:“燕別故就是蝙蝠的別稱,東北那邊的叫法,陰門中人稱他為燕別故其實就是一種尊稱,老一輩的人就叫他老瞎子。”
……你怎么不早說。
劉璃一肚子的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她算是明白剛才她說“燕別故”這名字有點雅的時候,小九為何神情古怪了。
敢情是下限老瞎子,上限老蝙蝠,確實雅不到哪里去?
“老~老板,你怎么突然這么問?”
“我好像看到他了,就剛剛。”
劉璃感慨出聲:“果然是高人吶,在人潮洶涌中,來無影去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
……
一個拐角外的巷子里,
老瞎子氣喘吁吁地狂奔,上氣不接下氣,舌頭都吐出來了。
在他身邊,一條癩皮流浪狗也在跑,也在吐著舌頭,跟著他跑一路了,狗臉上有狐疑也有親近,似乎在判斷眼前這人是不是同類?
老瞎子很快跑不動了,劇烈咳嗽起來,心肝脾肺腎差點沒咳出去。
天可憐見的。
劉璃一扭頭的功夫,他掉頭就跑,一口氣跑到這兒,老胳膊老腿要散架了都。
前方有光亮,卻是到了巷子口。
隱隱有車水馬龍聲傳來,數步之遙,一邊喧囂,一邊寂寥,仿佛兩個世界。
一個屬于人,
一個歸于狗。
老瞎子沒急著出去,蹲下身摸索著用枯瘦的手在野狗身上摸了摸。
那狗明明牙都齜出來了,偏偏愣是沒動,任憑老瞎子的手在它同樣骨瘦如柴的身軀上摸索過去。
“嘖嘖嘖,剛跟人結了善緣,不妨再跟你這狗東西結一下。”
老瞎子起身,神神叨叨:
“老夫觀你紅鸞星動,卻是劫數而非運數。
不如掉頭,自個兒舔舔罷了,說不準還能多活幾度春秋。”
老瞎子說完就往巷子外走去。
野狗還要跟上,當頭挨了老瞎子樹枝一棒。
敲完狗頭后,老瞎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呔,你這狗東西別跟著了,夾著尾巴速速地……”
“……滾犢子。”
野狗不知道是被打疼了,還是真有了靈性,遲疑了下,抽了抽鼻子,狗臉上有猶豫有向往,終究還是掉頭夾著尾巴走了。
老瞎子出得巷子,摸索著一屁股坐到馬路牙子上。
一米開外,有一條母狗在一棵綠化樹下挨挨蹭蹭,時而嚎叫,煩躁不安,屁股上還蹭著血跡。
沒一會兒,一條二哈掙脫了主人的牽引繩,流著哈喇子就撲向了母狗。
母狗不帶猶豫地配合,郎有情妾有意的,當街就達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就在這時,
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一輛特斯拉猛地拐了過來,都不帶減速地直接撞到了綠化樹上。
嗚嗚……
分不出是一聲還是兩聲的嗚咽,兩條狗被特斯拉的車頭懟到綠化樹上,眼看著不活了。
“嘖嘖嘖,我說紅鸞星動,是劫非運吧。”
老瞎子扭過頭,似是對著空氣問:“我算得準吧?”
“師父,您算的,自然是準的。”
接話的是一個年輕男人,身高180掛零,體型修長,臉上始終掛著燦爛笑容,像是正午陽光,像是金珠滿盤,耀眼得很。
他雙手攙扶著老瞎子起身,一輛奔馳S680無聲無息地停在了身側,后座車門正對著老瞎子。
車門打開,兩個穿著西裝小短裙的女秘書拿著衣服下來,當街解開老瞎子一身破爛,給他換起了衣服。
老瞎子大刺刺地張開雙臂,渾然不在意就在大街上,任憑太個秘書施為,很快就換了一般模樣。
穿長袍馬褂拄文明棍,
戴民國風墨鏡,蹬老京都布鞋,
一股大師的味兒迎風透出去十里地。
“薄少?”
女秘書忙活完,看向年輕男子。
薄少一揮手,女秘書們也不再上車,徑直退開,薄少親自攙扶著老瞎子上了奔馳S680的后座。
“師父,白跑了一趟吧?”
薄少燦爛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寬敞的后座似乎在他的笑容下似乎都多了一盞日光燈,顯得亮堂了不少。
老瞎子一臉晦氣:“倒也不算白跑,至少丟了一樁生意。”
“小薄呀,回頭幫為師回了那對小網紅的冥婚。”
薄少愣住了,詫異地問:“難道那個魔都琉璃……,師父,您怎么看?”
明明戴著墨鏡,薄少光聽語氣就覺得老瞎子指定翻白眼了:“看什么看,老夫是瞎的嘛,看不見。”
老瞎子說完,忽然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寒顫,又想起了那兩輛創出泥頭車架勢的小電驢,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危”!
他連忙扔出一個手機,用不知道是肉疼還是肝疼的顫聲,道:“快清空視頻賬號,要快。”
“所有賬號,所有內容,嗯,所有關注,全部要清干凈了。”
薄少茫然地接過,點開一看,視頻內容沒發多少,關注倒是不少。
好奇心驅使著他的手一劃,點開了關注列表,上面一水的顏值主播。
薄少內心在吶喊:“你這不是能看見嘛!!!”
他繃不住臉上燦爛笑容了,不笑的時候,他那張“富婆樂”的容貌,因為斜插入鬢的眼睛,抿住薄而鋒利嘴唇,透出七分邪魅三分涼薄。
老瞎子不放心地叮嚀一句:“一定要刪干凈,干干凈凈的。”
“現在,找間畫室。
老夫要給人準備一件禮物。”
“是,師父。”
薄少默默地安排了,又默默地在心中牢牢地記下了“魔都琉璃”四個字……
……
時間往回倒上一丟丟。
小樓,店內,落地窗前。
劉璃和小九面面相覷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燕別故眼巴巴地跑過來偷窺,總不可能是為了痞子美和貓哥這一單冥婚生意吧?
那還不如說是為了覬覦美色,劉璃還更能相信一點。
“既然不是沖著痞子美來的,難不成是沖著……”
劉璃摸著下巴琢磨了一下,忽然叫道:“……沖著你來的吧,小九!”
小九:“……”
“老板!”
“琉璃姐!”
允兒和玲奈、娃娃,一起在召喚劉璃。
就在劉璃和小九在落地窗前發呆的一小會兒功夫,那頭已經拖延不住了。
痞媽不再糾結,跟著肥媽一起向外走。
眼看,開門紅就要變成關門黑了。
劉璃一個箭步上前,在肥媽耳邊小聲地,只用了兩個字,就打去了她周身氣焰:
“冥婚!”
肥媽臉上先是一白,看了痞媽一眼,整個人矮了三分,不再往外沖,拉著劉璃往回走。
“這個,劉小姐,萬事好商量。”
“商量?”
“對對對,商量,我給錢,我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