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薩博的交談以禮貌但不愉快的方式結束,這不出楚君歸的意料。
按照聯邦法律,對個人的賠償實際上是有上限的,也視傷殘情況而定。楚君歸恢復得太快,反而變成一項劣勢。在這個時代,失去的手臂可以不花多少錢就原封不動地接回,當然那是對普通人而言。可是楚君歸想要說明自己不是普通人,損失遠遠大過正常標準,就需要證明這一點。而這個證明不用想也可以知道,必然非常繁瑣且處處會受到對方的挑戰。
以聯邦案件的扯皮傳統,光是這一項證明就可以耗上三年。
如果是普通人,再生一條手臂的費用不過幾萬元,不含基因優化的費用,所以這方面想要索取賠償的關鍵是在于精神損傷。
從純法律的途徑,薩博說的沒錯,楚君歸沒有死,也沒有不可逆的殘疾,賠償超過5000萬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至于暗殺和動用軍隊追獵,這屬于另案處理的范疇,怎么處理,就不是楚君歸可以干預的了。
而現在對方顯然是想將兩案并一案,直接通過和解了結,這才是需要征求楚君歸意見的地方。當然,楚君歸可以不同意,但是不同意也不會改變什么,另案處理的話,很有可能對方會拋出幾個炮灰,結案了事。這一點,薩博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
對方私下提供的條件也不怎么樣,確切點說,是相當寒酸。這是讓楚君歸略感意外之處,當初因為期貨和簡及理查德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對方提供的和解條件都遠遠超過這一次。現在楚君歸被暗殺未果,怎么補償反而幾近于無?
楚君歸沉思許久,才慢慢理出一點頭緒。
簡的家族算是新貴,不入薔薇之環,家族影響力其實有限。這樣的家族對于簡自然無比看中,畢竟她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未來很有可能帶領家族走向更高位置。理查德是路易家族的重要繼承人,雖然不清楚序列號是多少,但想來不是路易555,就是路易777。昆則是楚君歸后來才知道的人,了解有限,但能在比林德集團中自帶一支部隊,又是如此年輕,顯然身后必有強力家族。昆的自身實力也不必說,雖然楚君歸少了一只手,但能跟他正面對槍的人也寥寥無幾。
這三人都是各自家族不愿也不可能放棄的,而他們又和楚君歸結下死仇,這樣一來,各自家族對楚君歸的態度就很明顯了,已經從有可能合作變成全力打壓,并且不排除暗中采取類似行動的可能。
想到這里,楚君歸也就大致猜測得到,或許在古老家族眼中,這三個年輕人犯的錯誤不是要暗殺楚君歸,而是沒有暗殺成功。
由此推測,溫頓家族的反應也就順理成章。目前楚君歸和海瑟薇沒有實質上的關系,在三個家族都表明態度的情況下,溫頓家族能給楚君歸提供有限幫助已經算是相當友善了。薩博會在案件本身盡力,但不會動用額外的資源。
當然,假如楚君歸能和海瑟薇有更進一步的關系,那么溫頓家族絕對不吝惜全力支持,管他對面是路易666還是888。
這就是為什么薩博會覺得楚君歸提出200億的賠償是不可能的,因為現在說到底,楚君歸就是孤身奮戰。薩博能接手這個案子,已經是小公主在背后努力的結果。從遇襲到現在都2天過去了,塞蕾娜根本就沒有出現,也沒有聯系。她應該不是本意,只是被家族給限制了,不能和楚君歸聯絡,以免站到另外三家的對立面。
思索之后,楚君歸就明白200億的賠償并不現實,而他本來也沒打算對方會接受這個數字。看著流動的巖漿,楚君歸忽然失笑,自語道:“有點欺負人了啊……”
楚君歸的目光轉向旁邊的屏幕,那里恰在同一時刻亮起了通訊請求。看著那虛化的美麗身影,楚君歸忽然有些恍惚,自己是怎么知道簡要在這個時候聯系的?直覺?試驗體并不存在這種東西,而且玄學組件已經很久都沒有升級了。
他接通了通訊,簡的虛影迅速變實,和本人沒有什么區別,只是等比縮小。
“你還好嗎?”簡的目光在楚君歸的手臂上停留了一下。
“這個問題似乎沒有問的必要。”楚君歸依舊溫和。
簡攏了攏頭發,她的身材除了略顯消瘦,沒什么缺點,而這正是某些人審美中高級感的來源。她不急不忙地說:“如果我是你,會立刻離開聯邦,再也不回來。一次幸運,并不意味著次次幸運。”
“幸運?”
“是的,幸運。我們的愚蠢就是敵人的幸運,如果昆那些蠢貨手下肯聽我的及時補槍,我們現在就不需要討論賠償,只需要支付死亡金就可以了。這樣案子就會簡單得多。”
楚君歸回想了一下,道:“如果你是說那個敢和我單挑的家伙,那么我可以告訴你,你低估了他。”
“低估?”簡冷笑一聲,“那些不切實際的堅持和榮譽感只會讓他根本走不上原本可以達到的巔峰!”
“你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聊天吧?”
簡拿起了一杯紅酒,在唇間輕抿一口,慢慢地說:“我只是想最后看一看失敗者的強顏歡笑,看一看你最后的掙扎和悲鳴。你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能在金融領域擊敗我的人整個聯邦都寥寥可數,而你以前甚至都沒有來過聯邦,就通過金融市場積累了財富,這一點令人欽佩。然而你就像一個外來的賭客,賭技高超,卻沒有明白贏錢的真正秘密是什么。”
“是什么?”楚君歸問。
簡微微揚起下巴,人為俯視著楚君歸,一字一句地道:“賭場讓你拿走的錢,才是你贏的錢!”
楚君歸輕輕敲著扶手,說:“就在剛才,我向薩博先生提了一個要求,賠償200億。但是薩博先生替你們拒絕了。”
簡的手微不可察地震顫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極為凌厲。不過為了勝者的風度,她強壓憤怒,有些刻意的輕笑,說:“所以你還想繼續玩下去,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