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把自己關了半天,肚子餓了出來找飯吃。
黎九川早已經在廊下備好一桌美食,飯桌是找蒼火定制的,放在上面的飯菜可以一直保持新鮮和溫度,不會因為時間長就放涼。
他當初找到蒼火,說要做這么一張飯桌的時候,蒼火都罵他是不是瘋了,寵徒弟也要有個度。
黎九川只能說,養閨女的樂趣,蒼火不懂。
看江月白把飯菜吃得干干凈凈,揉著肚子打飽嗝,黎九川寵溺一笑,成就感滿滿。
這么快就走出陰霾,這丫頭的性子是真的好啊。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黎九川問。
江月白坐正,“師父,咱們地靈界混沌之地能找到混沌之氣嗎?”
黎九川怔了下,他想問的是接下來對趙拂衣有什么打算,那邊還等著他回復呢,他尊重江月白,所以想要問清楚她的想法,再去找趙拂衣聊。
江月白此刻不想提,黎九川也不掃興,想了片刻。
“不能說絕對有,但也不能說絕對沒有,混沌之地曾出現過帶有微量混沌之氣的靈果,若是仔細找的話,興許能找到。”
江月白眼神微亮,師父前世就在混沌之地找到過混沌蝕靈果,那東西就含有一絲混沌之氣,說不定順著混沌蝕靈果的蹤跡,有機會找到混沌之氣。
放走賈秀春殘魂之后,她仔細思考過,只要她能重新修成《混沌涅盤功》,此時失去的一切,全都能找回來。
畢竟,混沌造萬物。
她前世其實已經有了造物的能力,只是沒有時間和機會去深度開發練習。
只要她修成混沌圣體,化作她頭發的白藤也好,體內的仙芝血脈也罷,憑借她對這些東西的深刻領悟,都可以重新創造出來。
或許,這也是蜉蝣說的,她沒有真正將混沌圣體融合成為混沌道體的根本原因。
江月白覺得,她做了一個對自己而言最正確的決定!
前世她是先有五靈之體,仙芝血脈,龍脊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些東西占據她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修煉,最后陰差陽錯,被天雷一鍋燉了,變成混沌。
這才讓她大部分精力從中解放出來,主修一門《混沌涅盤功》就夠了,不然她真的可能被一身雜亂的東西拖累死。
這也是她性格缺陷,太‘貪’了,什么都想要,知道不好也改不了。
前世她是從‘有’中生混沌,這次,卻要從混沌中造‘有’。
這也是后天混沌體和先天混沌圣體的區別,換個角度修行,定有更大的收獲!
意識到這一點,江月白動力滿滿,恨不得現在就去混沌之地修煉。
但是混沌之地是元嬰修士歷練的地方,她現在的身體也承載不了混沌之氣,至少也要先鍛體到一定程度,結成天品金丹才行。
所以在去之前,她要先拿到本命法寶蓮臺和補天石,這是最要緊的兩樣東西。
有了新的修行目標,江月白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來。
感覺師父一直在看她,江月白躲不過去,只好道,“師父你不必發愁,拂衣真君那里……我自己去說。”
黎九川擔憂道,“你當真可以?”
江月白點頭,“嗯,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被她發現也好,我總不能真躲一輩子,有些事早點說開,我也能輕松點。”
“好,你準備好了,為師送你去天罡峰。”
黎九川動手收拾碗筷,江月白眼珠子骨碌碌一轉。
“師父,要是有一天,我犯了天大的錯,您會不要我嗎?”江月白試探道。
黎九川手一頓,“那要看這錯到底有多大,若是為師能夠為你承擔,必定竭盡所能,倒也不會不要你,最多……打你一頓出出氣。”
江月白:…………
行叭!
知道躲不過,江月白當日下午就讓自家師父帶她到天罡峰去,還是之前那個小院,三個人坐在院中石桌邊,弄得跟會審一樣。
來的路上,江月白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
面對趙拂衣的審視和探究,她先端正態度,站起來恭敬地對著趙拂衣拜了一拜。
“拂衣真君,那日的事情,如您所見,我確實帶著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的記憶,姑且,您就當我是前世冤魂,回到過去重生了這一回吧。”
趙拂衣神色嚴峻,掃了眼黎九川,他們兩個走后,趙拂衣就去藏書樓查閱了許多資料。
傳說中,這世間的確存在一條時間長河,但從未有人見過。
佛門之中,也有那種帶著前世記憶,轉世為人的得道高僧,但那種人的前世與今生,總是不同的。
江月白這種,明顯是從未來回到過去,就像她說的,重生了一回。
趙拂衣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可那些親眼所見的記憶,又由不得她不信。
“那你……你前世之中,我與你是什么關系?”
趙拂衣這么一問,黎九川的手不由一抖,開始緊張起來。
江月白之前一直垂著眼眸,心虛不敢看趙拂衣,此刻卻突然抬眼,與趙拂衣四目相對。
最高明的謊言,就是‘實話’!
“前世,我曾將您當做心中榜樣,立志要做陣法師,也曾為此付出十二分努力,但我一開始可能真的入不了您的法眼,所以您拒絕了我的拜師請求。”
“之后,在蒼炎之地,您被歹人暗算遇險,被我遇上,雖說是我最后救了您,但其實也是您救我在先,我與您算是在那里‘冰釋前嫌’。”
“只不過我可能是陣道方面的問題太多,惹您有些不耐煩,就給我扔出去了,但是您面冷心熱,并非真的嫌棄我。后來我游歷各處,與您書信往來,您還是耐心解答我的疑惑。”
“再后來,還曾帶我到北海孤島之上,親自教我布陣。我與您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您一直都是我心中最為崇敬仰慕的人之一。”
“此番重回幼年,我雖不知是何緣故,但我重看前生,有些事可能是注定的。之所以躲著您,是因為我了解您,慧眼如炬,定會看出我身上的端倪,我實在不想重蹈前世覆轍。”
“前世,您的光芒太耀眼,讓我迷了心智,今生重來,我才發現,我并不是真的想做一個陣法師。陣道,也只不過是我漫漫修仙路中的一部分,并非全部。”
“所以,我想要重新走出一條路來,不再打擾您,也放過自己。先前得罪之處,還望拂衣真君海涵,也請為我保守秘密,拜托您了!”
江月白拱手再拜,字字句句,發自肺腑,態度誠懇,令人動容。
趙拂衣能看出來,她說的都是真的,她從頭到尾的眼神都很坦蕩和堅定。
趙拂衣心中忽然有些酸澀,且不論她如何離奇的重生,她此刻這坦然大度的心性,和敢于重頭來過的勇氣,就很令人敬佩。
這樣的孩子,前世居然沒有被她收入門下,五靈根的話,若是陣道方面一開始才華不顯,她確實會瞧不上,是她的性子。
趙拂衣心想,前世那個她,后來定然是后悔的吧。
趙拂衣忽然看向黎九川,“前世,你也是拜他為師?”
江月白點頭,“對,師父對我一直都很好,很包容,所以今生重來,我依舊選了師父。”
黎九川心中暖流橫生,看江月白的眼神柔得都要化成水。
趙拂衣思索片刻,點了下頭,“好,只要你能保證,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天衍宗的事情,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
沒等江月白開口,黎九川就道,“這一點我可以替她擔保,立道心誓言。”
“師父!”
江月白急了,真想翻個白眼,她非但不會傷害天衍宗,還打算帶著天衍宗一飛沖天呢!
“無妨,這是為師應該替你承擔的。”
江月白以為拂衣真君說說而已,沒想到拂衣真君是直性子,還真看著自家師父立誓。
立完誓之后還不讓走,還讓江月白留下來,把那天說的那什么‘以陣輔丹’說清楚,真正的陣道瘋子!
這一說,兩人就說了三天三夜還沒完。
主要是一個新的東西總會涉及很多理論和原理,趙拂衣又是懂行的,自然會刨根問底。
搞明白還不算完,問題總會衍生問題,其他方面趙拂衣可能很直很愚鈍,但在陣道方面,那腦子靈光程度,絲毫不輸江月白。
前世今生,師與徒之間的角色陡然翻轉。
“……我都說三遍了啊!就真的那么難懂嗎?”
月色幽幽,江月白抓狂了,黎九川趕忙給江月白倒茶,讓她喝兩口降降火。
趙拂衣被訓得跟‘孫子’一樣,面沉如水,硬壓著火氣沒吭聲。
小小的江月白站在石凳上,挽起袖子拿起紙筆。
“我再給你畫最后一遍啊,這微縮陣法前世可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精簡掉的部分我也才用了一天的時間弄明白,你怎么就……三天了啊大姐!”
趙拂衣眼皮耷拉下來,身上冷氣嗖嗖。
“咳咳咳!”
黎九川喝茶嗆到,用力咳嗽,順便提醒江月白注意用詞。
雖說天道好輪回,但是咱禮節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江月白此刻突然有點理解,前世拂衣真君總想把她扔出去的心情。
她能做個好弟子,學什么都快,但是教起人來,能力確實差了點。
還有人常說的,道越深,越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江月白也在此刻領悟了!
“看這里,你自己好好看看,再對比這些陣圖看,不是很簡單嗎?”
“確實不難,但我的問題是,這部分精簡掉了,整個陣圖等于缺了一部分,如何保證大框架不出錯?”
“呃……這就要涉及一個‘逆向布陣’的問題了。”
“逆向布陣?詳細說說。”
長夜漫漫,黎九川看著快燒裂的茶壺,默默嘆氣。
好不容易熬到晨鐘震響,天光大亮,黎九川看到趙拂衣又給自家閨女遞‘辟谷丸’和‘醒神丹’,暴怒而起。
“沒完了是吧,她還長身體呢,三天不吃不睡,你要逼死她嗎?”
黎九川強行打斷兩人,扯著眼下烏青,神色萎靡的江月白就走。
“九川師弟。”
趙拂衣突然叫住黎九川。
“我記得天衍宗的宗規是,新弟子練氣七層之前,是不能正式拜師的,對嗎?”
黎九川渾身一震,錯愕轉頭。
趙拂衣拱手一笑,轉身離開。
江月白渾渾噩噩打哈欠,都沒聽清他們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