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我現在交代的這些,足夠判我死刑了吧?」
又是四個小時過去。
審問室里。
季心水一臉溫和的微笑,坦然看著眼前奮筆疾書記錄筆錄的審問員。
整個審問室里所有攝像頭都對著他記錄,所有錄音設備也全部啟動。
季心水當然知道這些。
只是……
這些,都不過是他「假死重生」計劃的一部分罷了,他已經等不及加入天才俱樂部、去見自己視若神明的哥白尼了。
「惡魔!」
旁邊負責審問的女警察同志咬牙切齒,握緊拳頭瞪著季心水:
「只要你說的這些證據都驗證屬實,死刑執行好幾次都足夠了!」
「呵呵,那樣最好。」
季心水閉上眼睛,已經開始享受那即將加冕,步入圣堂的時刻。
負責審訊的男警察同志也是極度憤怒。
這群蔑視人命的混蛋,死到臨頭還這么傲慢囂張!
「季心水。」
男同志強壓著怒火,繼續審問:
「根據你的交代,你的所有犯罪計劃,都是由你建立的七宗罪組織負責執行的,這個組織一共有七個人。」
「你,周斷云、鄭成河、里昂院士、山姆中士、季臨、安杰麗卡。至今為止,你已經交代了前面五個人的犯罪事實和犯罪證據。那么剩下的季臨和安杰麗卡呢?他們的犯罪事實,你需要在這里一并交代。」
季心水聽聞,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他們兩個都是我收養的孩子,沒有參與過任何犯罪活動,這個問題問多少遍都是一樣的。」
「我交代的事情到這里就結束了,既然已經足夠判我死刑了,那就盡快審理執行吧。」
隨后,季心水不再配合審問。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沐浴在萬丈光芒之中……
對于無所不能的天才俱樂部而言,替換掉死刑注射器里的藥物、開具死亡證明、把自己的‘尸體"轉運出去,簡直易如反掌。
他們的強大力量遠不止如此,而且也不是用來做這種小事的。
終于……
他也有資格,去一窺這世界、這時空、這天才俱樂部里最神秘的秘密了。
總監控室里。
林弦、楚山河、劉警官三人戴著耳機,也同步聽著審問室里的談話內容。
林弦身前的筆記本上,寫著他自己的記錄:
七宗罪。
傲慢:季心水,已逮捕歸案,死刑預定。
嫉妒:周斷云,無入境信息,查無蹤跡。
暴怒:鄭成河,已死亡。
懶惰:季臨,已逮捕歸案,至今仍無任何定罪證據。
貪婪:里昂院士,已死亡。
暴食:山姆中士,已死亡。
:安杰麗卡,好萊塢著名女影星,無任何犯罪相關事實。
以上這些,就是季心水交代的全部內容。
包括此前不知道的在國外的暗殺行動,以及國內的許云案、唐欣案、里昂院士案,季心水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基本執行者都是暴食山姆中士。
策劃者都是季心水、周斷云。
季心水也承認,鄭成河確實算是他養的一名死士,但他對鄭成河同樣很失望……沒想到這才第一次讓他參與行動,就搞出這樣一個大簍子。
「果然這種人成不了什么大氣。」
提及鄭成河時,季
心水很是厭惡:
「我本以為他是一條忠心的好狗,但結果卻是最讓我失望的那一個。」
之前鄭成河父母死亡事件的翻案,也和林弦猜想的一樣,是季心水的強大勢力在背后干預的;自然,鄭想月的醫療費用也是季心水的基金會一直在資助。
對于鄭成河而言,妹妹就是他的全部,季心水也是他最大的恩人,他自然會同意幫季心水做一些黑活。
鄭成河本人也是這樣想的。
只不過……
或許這個男人還是低估了自己心中的良知。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時常給自己妹妹說這句話,教其向善,也許不知不覺間,鄭成河滿是暴怒復仇厭世的心靈,也不斷的被妹妹、許云、林弦這樣溫柔善良的人所凈化……
在鄭成河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他的內心早已平靜無比。
林弦不知道鄭成河為什么在撞死自己的最后,猛踩剎車打方向盤。
是聽到季臨大喊自己的名字?
還是說他并不知道車前的人是自己、而是他在撞死人的最后一刻良知涌現?
不知道。
不清楚。
但林弦會為這樣一個童年悲慘、滿臉傷疤的男人感到慶幸,慶幸他在人生的最后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在鄭想月的心目中依舊干凈如月光。
至此。
季心水的事情,大致是搞定了。
林弦囑咐過劉警官和楚山河,在他執行死刑之前的這段時間里,不要讓他和任何人接觸。
反正他現在吐出來的犯罪證據,已經足夠判處他死刑了,并且因為性質極其嚴重、影響極其惡劣,這種死刑必然是立即執行,手續程序都很快,省的夜長夢多。
那么接下來……
就只剩下兩個問題了。
林弦看著眼前寫著七宗罪各自姓名的白紙,看著上面季臨的名字。
季臨……
至今,仍舊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參與了犯罪。
他本身就極度聰明,沒留下一絲破綻。
即便是自己以身入局給他布置的陷阱,最終也因為陰差陽錯最后收回了手。
而且,季心水那邊,更是因為他吐出來的證據已經足夠判他死刑了,所以咬定季臨和安杰麗卡是無辜的。
這就導致……
在幾個小時后,對季臨的關押時間就到了24小時,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有罪、參與兇殺事件,所以警方必須放人。
這一點,林弦也很沒有頭緒。
季臨他,真的是無辜的嗎?
他個人認為,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能找出來一絲證據嗎?
比如,他參與謀殺許云的證據、參與謀殺唐欣的證據,這些東西也找不出來。
全都是自己主觀的判斷與臆想。
這是第一個問題,還有第二個問題。
林弦拿起紅筆,在嫉妒字樣后面,在周斷云的名字上圈了一個紅圈。
「周斷云。」
林弦默念這個曾經同學的名字。
和季臨不同。
周斷云的犯罪事實是板上釘釘的,不僅季心水全盤托出,更是自己親眼見證他參與謀殺了唐欣,這個仇不報是不行的。
而且。
如果放任周斷云在外邊晃悠,對自己的安全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馬上,他就要把劉楓接到東海來,將他的整體計劃推向下一步,開始向宇宙常數、天才俱樂部靠近。
這個時候,放著周斷云這樣一個未知的風險
在外邊,林弦確實不放心。
斬草,就要除根。
否則,后患無窮。
必須將七宗罪這些人一網打盡,才能保證自己絕對的安全,安心發展自己的勢力。
當然,天才俱樂部的事情同樣需要考慮。
只是黃雀本人就是天才俱樂部的,并且目前為止,林弦感覺自己和天才俱樂部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交集,也沒有任何摩擦,這其中可能還是有一些自己沒有覺察到的原因……只是,這些東西,都需要以后再去思考了。
眼前。
必須想辦法解決掉季臨、周斷云這兩個大問題才行。
林弦摘掉頭上的耳機。
看著監控屏幕上安穩坐在審問室的季臨,看著上面跳動的時間字幕。
5月4日,夜晚22:30
距離季臨無罪釋放,已經只剩下3個小時了。
必須想想辦法才可以。
林弦閉上眼睛……再度開始潛心思考。
他發現。
季臨要比季心水難纏得多。
說白了,季心水能夠在自己的計劃中上鉤,歸根到底還是他內心那沒有止境的欲望作祟。
傲慢。
在天住教義中,傲慢本就是七宗罪之首。
事實證明。
季心水這個人也確實是傲慢。
今天那張邀請函,如果是拿來騙季臨,肯定是騙不住的,季臨的理智絕對不會讓他犯這種錯誤。
就算是拿來騙周斷云這種人,也同樣騙不住,因為周斷云他的欲望明顯還停留在現實層面,更多的金錢、名利、地位、尊重之類……
也就只有站在季心水這種地位和高度上,才會對天才俱樂部如此魔怔執著。
因為,現實世界早已無法滿足他們膨脹的欲望了,唯有天才俱樂部這樣貫穿時間長河的神秘、強大、有這更為莫測目標的組織,才是他們最極致的追求。
所以……
季臨這邊,到底該怎么辦呢?
又思考了一會兒后,林弦睜開眼睛,看著劉警官:
「劉警官,明天咱們對外公布季心水認罪事實的時候,能不能把周斷云的名字也一并抹去。」
劉警官聽了,很是驚訝:
「林……林弦,這是什么意思,周斷云做了這么多過分的事情,我已經打算聯系國家,把他列為全球通緝犯了。把他罪行抹去這件事……怎么想都不合適啊。」
林弦搖搖頭:
「只是暫時抹去而已,我有一個計劃,或許……可以把他釣上鉤。」
林弦笑了笑:
「也不瞞你們說,我和周斷云是高中同學,平時也有些交集,我還是比較了解他這個人的,我也知道他一直想要的是什么……還請你們能夠配合我一下。」
劉警官和楚山河對視一眼,然后雙雙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林弦的計謀和頭腦,他們是真實的見證過了。
無論是這次抓捕計劃,還是剛剛神奇的出手,讓季心水老實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實,這都是林弦實力的證明。
「沒問題,林弦。」
劉警官重重點頭:
「我相信你!接下來,你只管按照你的計劃行事,剩下的事情我來承擔!」
凌晨。
季臨在審問室里閉目養神,感覺時間的流逝。
他知道,24小時快要到了。
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
吱呀————
審問室厚重的房門被推開
,有人走了進來。
他抬頭一看……
是林弦。
兩人目光連接,相視無言。
就好像上一個凌晨那煙花般絢麗的爆炸火光中兩人的凝望,你知我,我知你,但之間就是隔著不可跨越的星河。
林弦拉開椅子,坐在季臨對面,看著他:
「季心水什么都交代了。」
季臨被逗笑了,輕輕搖搖頭:
「不可能。」
林弦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視頻、筆錄記錄給季臨看。
視頻里,季心水正喜笑顏開不當回事的敘說他在德國沃爾夫斯堡撞死龐斯麥博士的事情。
季臨臉色微變。
他太了解季心水了,這不是他應該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無異于把自己判死刑。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季臨想不明白。
「不過,季心水倒是說你和安杰麗卡是無辜的。」
林弦收起播放視頻的平板,抬頭看著季臨:
「這點挺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這樣一個心狠手辣、對自己學生、啊不,準確的說,是自己女婿下手的人……竟然在人生的最后,還是選擇維護自己的孩子……即便不是親生的,都是收養的。」
「很難想象,虎毒不食子這件事,竟然會發生在季心水的身上。」
季臨聞言,攤攤手:
「那是因為,我和安杰麗卡本身就是無辜的。」
他笑了笑,左右看著這狹窄又被軟海綿包的嚴嚴實實的審訊室:
「林弦,這才是你真正想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吧?說真的……比起那個一個哥特版萊茵貓,還是這個禮物更算得上是驚喜。」
林弦打了個響指。
噔,一聲熟悉的悶響。
單向可視玻璃熄滅,變成黑屏,審問室里所有監控電子設備關閉,這里面的所有交談都變成了秘密,不被任何第三個人知道。
季臨看了看四周垂下頭的攝像頭,回過目光看著林弦,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
只見……
林弦拿出一個褐色的文件袋,繞開上面的白色棉線。
從里面。
拿出一張折疊在一起的白色畫紙。
他把白色畫紙放在桌面上,推到季臨身前:
「這才是我和楚安晴,真正想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嘩啦……
林弦翻開了這張畫紙。
季臨鼻子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畫技高超的鉛筆素描畫——
干凈的紙面,柔順的鉛筆線條,畫著溫馨又和諧的三個年輕男女。
林弦和季臨站在后面,低頭看著突然蹦過來的楚安晴。
而早有準備的楚安晴,則是眼睛笑成兩條淺淺的月牙,比著兩個可愛的剪刀手擠在兩人身前。
當時那一刻的快門按下,照下了三人溫馨的合影瞬間。
「那既然這樣……我們來交換禮物吧!我們就約定,以后的每一個生日,都要互相送禮物呀!這樣大家每個生日,都可以保證至少收到兩份禮物了!」
「既然是好朋友,當然要一起慶祝直到人生最后一個生日呀!」
「季臨你就等著吧,到時候我和林弦一定會給你準備件大禮物的!要把你前面這些年沒收到的生日禮物全都補上!」
「季臨……愿望不能講出來的,講出來就不靈啦!」
「有一個詞語,泛指兩個人感情很好志同道合、它是著名歌手周華建最經典代表作的歌曲名、并且在著名漫改
電影《20世紀少年中作為反派的代號!請問這個詞語是——」
看著這幅素描畫。
楚安晴曾經說過的這些話語,猶如返潮的海水一樣,從記憶深處撲面而來……帶著歡聲笑意在季臨耳邊回蕩。
「本來,楚安晴是打算在素描畫的基礎上,用水彩上色,然后再送給你的。」
林弦輕聲說道:
「但是后來時間上來不及,所以才送了你其他的禮物。」
他往椅背上的靠了靠,換了個姿勢,看著季臨:
「也沒什么別的意思,我也不是來給你打什么感情牌的。就是覺得今天之后,我們大概也沒什么交集了,既然這幅畫都畫好了……那還是送給你吧。」
抬起手腕。
林弦看了下時間:
「還有幾分鐘,你的關押時間就到24小時了。這里所有的監控已經關閉,況且我也不是專業審訊人員,我得出的口供信息也沒有任何法律效力。」
「我今天來,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重新抬起頭,看著季臨的眼睛:
「殺許云和唐欣的事,你到底參與了嗎?」
短暫的沉默。
季臨搖了搖頭:
「沒有。」
林弦就這樣看著他。
停了好久。
兩人都沒有說話。
季臨的眼神始終盯著桌面上的素描畫,林弦則一直盯著沉默的季臨。
滴滴。
林弦的電子表發出一聲輕響。
那是他這段時間一直設置的時間提醒。
翻過手腕。
嘩啦。
林弦從口袋里翻出一串鑰匙,扔到季臨眼前的畫紙上:
「你自由了。」
那是他手銬腳銬的鑰匙。
林弦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林弦。」
剛走兩步,手握住門把手,身后的季臨喊住他。
林弦沒有回頭。
季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們是朋友嗎?」
林弦盯著下方的門把手,沒有繼續轉動:
「什么才算是朋友?」
季臨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界定,這種事好像很容易,又好像很難。就像我昨天晚上給你說的……如果對方死了之后,你會傷心,那大概你就是把他當做朋友了吧。」
「我倒是有另一種看法。」
林弦的右手離開門把手,回過頭:
「我倒是覺得,能夠不對彼此說謊,才算是真正的朋友。」
他再度看著季臨的眼睛:
「告訴我,季臨,許云和唐欣的兇殺案,你到底參與了沒有?」
這是林弦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
這一刻。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出什么答案。
是仍然的否定?
還是反轉的承認?
然而……
再次面對這個問題,季臨卻沉默了。
足足一分多鐘,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時間仿佛停止,沒有一絲言語。
林弦鼻子輕嘆一口氣。
這個時候的沉默,基本就等于是肯定。
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感受。
但是,這就是他最想要弄清楚的答案,證明自己一直以來,并沒有猜錯,也并沒有錯怪任何一個人。
至少這一次,季臨沒有對他說謊。
「林弦。」
季臨輕笑一聲,開口了: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他也將同樣的問題問了第二遍。
看來,他也很想知道林弦的答案。
只是……
林弦轉過頭,轉開門把手,走了出去。
厚重的房門關閉,留下昏暗審問室里的季臨,林弦大步走過燈火通明的走廊,來到白熾燈下光亮耀眼的總監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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