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VV與英珺
紫色的布加迪威龍在夜晚的東海飛馳。
其實林弦并不是很喜歡這款車，坐姿很不舒服。但是附近的停車場里，跑的最快的車就是這輛，VV直接將它遠程啟動，然后開了過來。
“你什么時候買了輛布加迪？”
副駕駛的趙英珺好奇問道。
“借的，朋友的。”
林弦笑了笑：
“一個無所不能的朋友。”
“真是很久沒坐過這么快的車了……”趙英珺閉上眼睛，安靜的躺在副駕駛座位的頭枕上：
“這半年來，我經常到你帶我去的那家賽車場練習，有機會你可以坐坐我的車，現在我自認已經開的很棒了。”
“這點我相信。”
林弦打著右轉向燈，駛下高架：
“你還是很有賽車天賦的，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好吧，雖然我也不認識多少喜歡開快車的人。”
隨著車速減慢，趙英珺坐直身子，按下車窗，看著外邊星星點點的風景：
“我們這是要去哪？”
“迪士尼。”林弦如實答道。
“迪士尼？”趙英珺直接被逗笑了，不敢相信的重復一遍：
“你要帶我去迪士尼？”
“啊……是不是感覺有些幼稚了？”林弦踩著油門的腳開始有些尷尬，VV提出來的計劃，確實很幼稚，他內心其實是非常拒絕的。
倒不如說。
VV給自己提的所有建議、所有計劃，都非常幼稚非常中二非常戲精，現在的自己基本不會再配合VV了。
只是……
剛剛想到第三夢境最后的那個垃圾桶機器人，林弦還是莫名耳根子又軟了一次，沒有拒絕VV。
“那倒沒有。”
趙英珺吹著夜風，任由頭發散亂，手掌將其攬在腦后，看著遠處早已熄燈的黑色迪士尼城堡：
“其實我還覺得有些新鮮，因為我從小就沒有去過迪士尼。聽過肯定是聽說過，也看過視頻圖片之類的……但是全球那么多迪士尼樂園，我確實是一次也沒去過。”
“真的假的？”林弦撇過頭，有點不敢相信。
在他來看，像趙英珺這種帝都千金，背靠雄厚的趙氏集團，又是家中獨女，怎么不得寵到天上去？
為什么連迪士尼樂園都沒去過呢？
不過……
轉而想到之前趙英珺講過的，她父母嚴格又嚴厲的教育方式，這倒也是有可能的。
亦或者是，趙英珺這樣性格的女人，從小開始就是女強人、就是不拘一格的花火，可能一般小女孩喜歡的東西她不一定喜歡。
回想起在第三夢境的投影長廊里，看到的趙英珺一生投影，確實童年時期的她比起玩樂，更多的都是在學習技能、在看書、在馬場、在高爾夫、在法餐廳、在盧浮宮……
她看過世界上最高藝術的蒙娜麗莎，卻未曾抱過一只米老鼠；
她小小年紀就可以馴服一匹野馬在馬場奔馳，卻不曾坐著幼稚的旋轉木馬搶到長桿上的黃金指環。
“不過……晚上的話，我們應該進不去園區吧？”
趙英珺話音剛落，前方一個平時不對外開放的通道門怦然打開，布加迪威龍閃著耀眼的車燈徑直沖了過去。
一路暢通，一路開門，一路綠燈。
布加迪威龍不曾減速，正如那不曾回頭的時光。
道路上稀疏暗淡的路燈連成一道歲月的連環畫，正如第三夢境展廳里的投影長廊一樣，幻燈片一般定格布加迪沖過的每一幀畫面。
“你……”
趙英珺嘴巴微張，不可思議看著前面又自動打開的柵欄門，轉頭看著林弦：
“伱買下了整個迪士尼？”
“借的。”
林弦故技重施笑了笑：
“朋友的。”
噗嗤——
趙英珺也被逗笑了：
“我剛才都已經在算，賣掉MX公司能不能幫你還清貸款了。但我感覺應該也是不夠的吧……其實也不是錢夠不夠的問題，主要是迪士尼官方也不可能把這一塊地出售呀。”
她解開安全帶。
半個身子趴在布加迪窗戶框上，看著外邊已然熄燈無光的迪士尼樂園。
“其實我小時候，也向父母提出過，想去游樂園玩。”
趙英珺輕聲說道：
“但是我父母總是習慣在孩子的任何要求后面，加上一個條件。比如，你下次考試考到前幾名，就帶你去游樂場；你好好練一個星期的琴，就給你買喜歡的玩具；你要跑步健身幾個小時后，才能吃這塊點心。”
“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但他們總是喜歡給這些小到不能再小的要求加上條件。所以……漸漸的，那些我原本很喜歡的事物，轉而一瞬間，就會和學習、作業、勞累聯系在一起。慢慢的，無論曾經多么喜歡的東西，都會被明碼標價兌換成同等的痛苦，也就慢慢變得不喜歡了。”
“我也是很羨慕那些被嬌生慣養、被人寵著的小女孩的。”趙英珺扭過頭笑了笑，看著林弦專心在夜色里開車，駛向越來越高大的迪士尼城堡：
“就比如……楚安晴這種。”
她眨眨眼睛：
“整個東海市，都寵著這樣一位小公主。”
“現在我已經長大了，自由了，可以決定自己的一切了，我自然是不會再羨慕她。但實際上，我看到她想到的都是小時候的自己……可能聽起來也有些矯情了，畢竟我小時候的生活條件，已經比絕大多數孩子都幸福的多、物質上應有盡有。”
吱呀————
林弦踩下剎車，將這輛閃電般的布加迪威龍停在迪士尼城堡正前方，看著趴在車窗戶框上的趙英珺：
“每個人都催著你長大，只有迪士尼永遠把你當個孩子。”
趙英珺猛然回過頭，看著林弦。
“我在斗音的評論區看到的。”
他老實交代：
“下車吧，目的地到了。”
按下按鈕，布加迪兩邊的剪刀門緩緩升起，兩人彎著腰，從低趴的車身中鉆出，一左一右繞著車身，來到布加迪的車頭前方，抬頭看著漆黑沒有一絲動靜的迪士尼城堡。
“看起來陰森森的。”
趙英珺抄著兜，仰著頭，看著高聳的城堡尖頂：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么帶我來這里？神神秘秘的。”
林弦點點頭。
往后一坐，坐在布加迪引擎蓋上：
“前段時間，我做了一個夢。”
他講到：
“我夢到了你養的那條小狗。”
“VV嗎？”趙英珺笑道。
“是的。”林弦也笑了：
“但是……在夢里，它變成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垃圾桶，它的名字還是叫VV，但卻不是那只博美犬了，就和掃地機器人一樣，天天圍在你身邊，給你撿垃圾，會把你扔出去的紙團，像小狗叼飛盤、叼骨頭一樣，把紙團用機械夾子夾起來，扔進肚子里。”
“真可憐。”
趙英珺說道：
“玩了多久？”
“600年。”林弦輕聲說道。？
趙英珺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林弦，但轉而一想這畢竟只是一個夢，也就釋然了：
“我在你的夢里也活了600年？那不變成老巫婆了。”
“那倒沒有。”
林弦低頭，用鞋子蹭了蹭布加迪散熱網：
“你變成了一座雕像，白玉雕像，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廣場上。周圍一直都沒有其他人，就是那個垃圾桶機器人VV，和你的雕像一起，風吹日曬，雨打風吹，度過了幾百年的時光。”
“有點《格林童話》的味道了。”趙英珺點點頭：
“我來猜猜看？按照一般童話故事的創作手法而言，這個時候要么是有一位王子出現，吻了石像，讓她重新變成人；要么就是用什么神奇的魔法咒語，一旦對著石像念出來，也會解除詛咒，重新變成人。”
“確實。”
林弦點點頭：
“有一句魔法咒語，showmetheflower，念出來之后，就發生了很神奇的事情。”
趙英珺挑挑眉毛：
“什么神奇的事情？”
“要不要試試看？”林弦微微一笑：
“可以念出來咒語試一試。”
“哎呀……”
趙英珺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差點沒站穩：
“要玩這么尬的嗎？”
“試試嘛，試一下又沒什么。”
林弦攤攤手：
“反正也沒有外人。”
嘶……
趙英珺倒吸一口涼氣。
“好吧。”
她背對著迪士尼城堡，面對坐在布加迪引擎蓋上的林弦。
莫名。
這一瞬間。
仿佛那些尷尬的雞皮疙瘩全部消失了。
她看著林弦認真的臉龐，微微張開的嘴巴又閉了回去。
忽然感覺……
這好像不是一個玩笑。
好像……
真的有那么一刻，她就是這樣面對著林弦，猶如那一尊白玉雕像俯瞰破舊生銹的垃圾桶機器人一樣。
好像……
真的是一句很有分量的咒語。
竟然讓她沒法抱著隨口說的態度，隨口說出來。
短暫醞釀了幾秒后。
在這寒冷的冬日夜晚。
她緊了緊風衣領口，口中哈出一團輕盈的白氣：
猛然！身后燈光乍現！
原本熄滅漆黑的迪士尼城堡，就像是忽然來電一樣，所有燈光瞬間亮起！將這一片區域打成五彩繽紛、明亮如晝！
巨大的動靜讓趙英珺睜大眼睛，轉身回過頭——
赤橙紅綠青藍紫！
在燈火通明的迪士尼城堡上方，數不清的七彩煙花呈放射狀飛向天空！
轟！！！！！！！
轟！！！！！！！
轟！！！！！！！
漫天煙花同時在天空爆炸！
讓本就繽紛的世界更加炫目耀眼！
照亮夜空、照亮大地、照亮趙英珺的瞳孔、照亮她的童年。
她呆呆愣在那里。
未曾想過……
會有一日，整個迪士尼的煙花，只屬于她自己！
宛如那個在馬背上奔馳的貴族少女，終于如愿以償坐上了旋轉木馬……她在八音盒的音樂中前傾身子，伸手搶下長桿上的黃金指環，高高舉起！獲得了免費再坐一圈的機會！
“你……”
她生硬的回過頭，看著林弦：
“你真的把迪士尼買下來了？”
林弦笑而不語，從布加迪引擎蓋上起身：
“很抱歉，每次生日都搞得亂七八糟的，不是賓利車砸在高架橋上、就是像今天這樣，晚了一天才想起來。”
“但是遲到總比不到好，還是要祝你一聲……”
他走到趙英珺面前，看著她映滿漫天煙花的眼睛：
“生日快樂。”
趙英珺沒有說話，一如剛才轉過身的表情，聽著身后嘭嘭作響的煙花聲，盯著眼前的林弦。
恍然輕聲一笑。
轉而明白了這一切：
“你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啊。”
任憑她叱咤商海，一時也想不到，要安排組織這樣一場盛大的包場煙花秀，需要準備多久、多么麻煩、多么用心……
“謝謝你，林弦。”
她捋著頭發，微微一笑：
“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還準備了這么驚喜的禮物。”
她回想起剛才林弦講的故事、講的VV、講的自己的雕像……
好似明白了什么。
抬起頭，意味深長看著林弦：
“那個你做的那個夢……講完了嗎？后面還有故事嗎？咒語念完之后，劇情是怎么樣的？”
額……
林弦撓撓頭，開始現編：
“后來嘛，你的雕像是變回去了，復活了。但是那個垃圾桶機器人VV，并沒有變回博美犬。因為它實在是太老舊了，600年的時間而言太長了，最終沒有等到你從石像變成人，而是在一場雨中短路、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這個破舊垃圾桶機器人委托我向你問好，并給你帶一句話——”
林弦抬起頭，按住耳朵里似有抽泣聲的藍牙耳機，看著趙英珺；
“VV……一直很想你。”
趙英珺耐心聽完這故事。
點了點頭：
“如果你還有機會做到這個夢的話……也請你給那位VV、我那只變成垃圾桶的小博美犬帶句話吧。”
頓了頓。
“告訴它——”
趙英珺抬起頭，看著林弦：
“就算是它變成了垃圾桶，我也一樣喜歡它。”
遠處，觀景山。
一位婀姿豐滿的女人站在樹林陰影中，看著對岸迪士尼城堡上空，狂轟亂炸的煙花。
煙花分量很足。
像是不吝嗇彈藥的飽和式覆蓋打擊，這短短兩分鐘就放完了平常好幾天的煙花量。
這不是世界上最大的煙花、不是歷史上最大的煙花。
但一定是這座懷揣著無數孩子們夢想的迪士尼樂園里……
獨一無二最絢麗的煙花。
“這樣的煙花……還是第一次啊……”
她晶藍色明亮的雙眸眨了眨：
“看來，我所知的歷史，已經結束……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女人身體一陣哆嗦，劇烈咳嗽出來。
她身子一歪，伸手撐在旁邊落盡枝葉的柳樹上，彎腰穩住身體。
大喘著氣。
白霧漫漫。
她艱難的睜開眼睛……
原本雙眸中明亮的晶藍色，就像是沒電的燈泡一樣，忽明忽暗閃爍。
最終。
趨于平靜。
晶藍色熄滅。
又漸漸的明亮起來。
但亮度，明顯比之剛剛暗淡了一些，從湛藍的晶瑩，變成了淡藍色的流光。
“呼……”
她幾個深呼吸，直起身子，閉著一只眼睛輕咳兩聲：
“真是的，你到底什么時候才來找我啊小林弦……遲到也要有個限度吧？”
“時間……真的不多了啊……”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隨著最后一顆煙花在城堡上空爆炸，午夜的迪士尼總算安靜下來，林弦這才聽清楚，原來自己的手機鈴聲已經響了很久了。
剛才煙花聲音太吵，根本聽不到。
拿起手機一看。
來電顯示，顯示是劉楓。
這么晚了……
是有什么急事嗎？
“喂？”
林弦接起電話。
“林弦！！！！”
電話那邊，劉楓激動的大喊，笑的比哭的還難聽：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時……粒子……時空粒子！”
他咽了口吐沫，平復一下激動，但仍聲音顫抖地說道：
“林弦，我我我用天眼射電望遠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