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末世來

第八二九節 詩情畫意總是妹紙好

類似的還有,如《墨竹圖》題云:“宦海歸來兩鬢星,春風高臥竹西亭,而今再種揚州竹,依舊江南一片青。”另一幅竹圖題云:“我被微官困煞人,到君園里長精神,清香一片蕭蕭竹,里面階層終絕塵。”

這幾幅墨竹圖,都是借竹子抒發他遭貶官后,越發灑脫,“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情感。至此,我們可以看出鄭板橋所畫竹子和題畫詩,大多是借竹緣情,托物言志,抒發了“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的情懷。

表現出“立根原在亂巖中,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堅勁,表達出“寫取一枝清瘦竹,烏紗擲去不為官”的氣節和氣概,凡竹子的高風亮節,堅貞正直,高雅豪邁等氣韻,都被他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正是鄭板橋作品不同于傳統花鳥畫之處,不同于前人之處。傳統的蘭竹大多數表現為欣賞性的、娛樂性的主題,畫面主要追求自然形象的真與美、繪畫技能的高與低、筆墨運用的嫻熟與雅俗。

而到了鄭板橋的筆下,除了達到這些技能技巧外,題畫詩還賦予這題材新的思想內容和深邃意境,使花鳥畫亦能產生思想性、抒情性,給人以深刻的感受,讓人看了以后,回味無窮,思緒萬千……

鄭板橋畫竹獨特,畫石亦如此。自然界再無情的石頭在他筆下也活了,如《柱石圖》中的石頭,這也是前人畫中常用題材,但很少把它作為主體形象來表現的。而鄭板橋在畫幅中央別具一格地畫了一塊孤立的峰石,卻有直沖云霄的氣概,四周皆空沒有背景。

畫上四句七言詩:“誰與荒齋伴寂寥,一枝柱石上云霄。挺然直是陶元亮,五斗何能折我腰。”詩點破了畫題,一下子將石頭與人品結合到一塊兒,可謂“畫不足而題足之,畫無聲而詩聲之。詩畫互相為用,開后人無數法門。”

板橋借挺然堅勁的石頭。贊美陶淵明。板橋贊美他剛直不阿、品格高尚的人格,同時似乎也有吐露他自己同樣遭遇及氣度的意思。畫中的石頭代表了人物形象,蘊藏著剛直不阿、氣宇軒昂的品質,使人感到,此處畫石頭比畫人更有意味,更能揭示深刻含義。

鄭板橋還有很多以蘭花為主題的畫,也表現了一些新的內容,借題畫詩發揮,寓意對各種各樣事物的看法。如:有的借蘭花特征。透溢出做人勝不驕、敗不餒,持平常心態的胸臆,題畫詩云:“蘭花與竹本相關,總在青山綠水間,霜雪不凋春不艷,笑人紅紫作客頑。”

由蘭花讓人產生聯想,做人要像蘭花一樣幽靜、持久、清香,不浮不躁。不爭艷。咫尺畫幅,拓展無限之大。意境深邃。又如:有的借一叢叢蘭花,夾著一些荊棘的自然現象,抒君子能寬容小人之大度的氣質。

《荊棘叢蘭石圖》題畫詩云:“不容荊棘不成蘭,外道天魔冷眼看,看到魚龍都混雜,方知佛法浩漫漫。”另一幅《荊棘叢蘭石圖》題云:“滿幅皆君子。其后以荊棘終之何也?蓋君子能容納小人,無小人亦不能成君子,故棘中之蘭,其花更碩茂矣。”

板橋匠心獨運,蘭花中穿插幾枝荊棘。畫蘭花與荊棘共存,表達了遇有小人,虛懷若谷、和睦共處,“歷經磨練,方成英雄”的寬宏大量之胸懷,讀畫者亦受益匪淺。

越讀越感簡單的植物具有高深的意境,樂趣無窮。縱觀鄭板橋筆下所畫的蘭竹石,細品題畫詩,我們不難看出,他喜畫蘭竹石的緣由,正如他所云:“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變之人”,而“為四美也”。

“有蘭有竹有石,有節有香有骨”。在他眼中,蘭竹石,能代表人堅貞不屈,正直無私,堅韌不拔,心地光明,品格高潔等品格,因而其題畫詩的字字句句,托物言志,意境深遠。

鄭板橋最著名就是《墨竹圖題詩》了: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市,一枝一葉總關情。這首詩寫他在任上時受災,饑民無數。鄭板橋整日為災民奔波,白天勞頓,晚上思緒萬千,夜不能寐。

聽著冷雨敲窗,風吹疏竹,發出蕭蕭之聲,他立即聯想到百姓啼饑號寒的怨聲,于是起身展紙作畫,成就此篇,送與上級使其了解民間疾苦。

他又上書請示放賑,打開官倉,救濟百姓。災情嚴重,情況緊急,他來不及等上級批復,毅然決定開倉放糧,同時動員官人煮粥賑災,因此得罪了上級,被罷官。

上述種種,都是鄭板橋借蘭竹石與現實生活中的各類現象發生緊密聯系,有感而發的創作畫,也正是將“文人畫”,“脫離現實,逃避現實”,引向“關心現實,注意現實”做出的貢獻。

題畫詩,使比較單純的花鳥畫,有了豐富的社會內容,產生深刻的思想性、抒情性,拉近了與讀畫者的距離,仿佛進行了心與心的交流、面對面的對話,使“凝固的瞬間”不斷延續著,加強了藝術感染力。

題畫詩在他筆下,除了在內容上有思想性,抒情性以外,在形式上還更具有藝術性、趣味性。題畫詩能充分體現“書畫同源”“用筆同法”的藝術趣味,而傳統畫家的題款跋文,大多題于畫的空白處,與畫面起平衡作用。

但“揚州八怪”的題款已脫傳統國畫以及“文人畫”題款、題詩的窠臼,特別是鄭板橋將書法與畫糅合在一起,還成了共同表現形象的特殊手法,彼此關系不分割。

如《蘭石圖》,鄭板橋別具匠心地將詩句用書法的形式,真草隸篆融為一體,大大小小,東倒西歪,猶如“亂石鋪街”地題于石壁上,代替了畫石所需的皴法,產生了節奏美、韻律美,又恰到好外地表現了石頭的立體感、肌理美,比單純用皴法表現立體感更具有意趣。

這倒成了不可或缺的表現方法,既深刻揭示蘭花特征,寓意高尚人品的意境美,又有書法藝術替代皴法的藝術美。讓人在觀畫時既享受到畫境、詩境的意境美,又能享受到書法藝術的形式美,沉浸在詩情畫意中。

另在許多蘭竹石的畫幅上,他題詩的形式變化多端,不守成規,不拘一格,自然成趣,達到書佳、行款得體,畫亦隨之增色。所謂行款得體,即是視畫面的實際,進行構思,講究構圖的形式美,因而他將題畫詩或長題于側。

或短題于上下,或縱題、或橫題、或斜題、或貫穿于蘭竹之間、藤葉之間,斷斷續續地題,觀其形態,參差錯落,疏密有致。是書也是題,是畫也是詩,是詩也是畫,欣賞每幅畫中題畫詩,既是絕妙的書法再現,也是將書畫相映成趣的綜合藝術。

書題與畫面有機地交融在一起,構成了統一的詩情畫意,給人以綜合的完美的藝術享受。因而,世人無不贊嘆他們是詩書畫印融為一體的最佳創作者。

綜上所述,鄭板橋的作品突破了傳統花鳥畫藩籬,他的作品不是自然景物的“再現”,不是前人藝術的翻版,也不是遠離生活的筆墨游戲,是有著獨特個性,有創新精神的。因而,自它的作品問世以來一直深受國內外人們的歡迎。

不難發現,人們的審美標準,喜歡有個性,有意境,有創新,有感染力的作品,這就給我們啟示:作品只有具有個性、創新,才有著無限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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