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花看得出來，杜長華那就是客氣一下，她拽著丈夫孩子，跟老五一家分開走了。
“咱們找個飯館，今也下個館子，點幾個菜嘗嘗。”
媳婦想干啥他都支持，這次媳婦一口氣出了五百，他心里挺感動的，他知道媳婦是為了全自己的孝道。
三人尋了個小館子，張春花看完墻上的菜單，不讓自己去考慮價格，“要一份紅燒肉，泡菜苕粉肉絲，再來個空心菜。”
“姆媽，點那么貴的菜干啥，太貴了，不如去吃碗粉吧。”
“吃！老姑娘你都瘦了，都是這些日子為家里操心奔波的，你賺了錢不用給大伙買東西，這幾次你給他們添置了多少東西了。”
田小芽笑笑，“都是一家人，賺錢就是給家人花的，尤其是你跟爹，苦了一輩子，等我有錢了，要讓你兩住樓房，啥活都不干，然后全國各地旅游。”
田志泉笑了，“那感情好！”
“你個臭老頭子，我老姑娘的錢你也想花，找那幾個臭小子去，一個個只會花老娘的錢，沒一點出息。”
張春花提起兒子就是一臉嫌棄，看到老姑娘，心就軟得一塌糊涂。
不一會兒三個菜上來，老板又添了一盆飯，一家三口開始吃飯。
田小芽見父母不舍得吃肉，總是把紅燒肉往自己碗里夾，便故意道：“姆媽我吃不下肉，總覺得膩得心口堵，我就愿意吃點小青菜。”
見茶水喝完了，田小芽端著茶壺去大保溫桶接水，回到桌子邊兒的時候，一個胡子拉碴佝僂身軀的老頭不知從哪來到她身邊兒。
“姑娘，你這飯還吃嗎？”老頭似乎有些羞赧，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我剛才聽你說，你吃飽了，我、我兩天沒吃東西了。”
田小芽見老人穿得又破又臟，腳上不知道是從哪里撿來的球鞋，側面都是破洞，腳趾都看得到。
老人見田小芽打量他，頭更低了。
“哪來的要飯的，老板，老板！臭死了！”
旁邊兒一個穿戴不錯的年輕女子，一邊兒用嫌棄的眼光盯著老頭，一邊兒煩躁地喊老板。
聽到臭這個字，老人滿臉通紅，想要退出去，可他餓的不行。
老板一出來，看到叫花子上門，眉頭緊皺，但還是好聲好氣道：“大爺，你趕快出去吧，別影響我做生意，你在這讓別人咋吃。行了行了，你拿著兩毛錢，自己去買個饅頭。”
“不！不！我不要錢，我吃口剩的就行！”
要飯的老人望了眼田小芽碗中剩下的飯菜，咽了口唾沫，強忍著饑餓轉身離開。
“等等！”
“老人家，你坐我這，這些我吃不完了，浪費怪可惜的，你要是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
老人臉上露出笑容，皺紋層層帶著刀刻一般的痕跡，他怕田小芽爹媽嫌棄自己，坐在椅子角落，蜷縮著身子，也不去夾菜，就只吃碗里剩下的米飯菜。
張春花跟丈夫見狀，心里有些難受，哪里都有要飯的，可餓成這樣，這老人也不知道是出了啥事。
“你吃塊肉，別光吃飯，飯吃完了再添，吃飽！”
說著張春花給老人加了塊肉，老人這些日子要飯，遇著好人家，給口米面啥的，遇著惡人，難聽話嫌棄的眼神甚至放狗咬他都有，從沒遇到過這樣客氣的人，他有些惶恐端起飯碗，接過那塊紅燒肉，再次咽了口口水。
“我、我臟，我不夾菜，吃點剩的就行。”
旁邊兒的年輕女人煩了，“老板，老板！”
老板又從后廚跑出來，看到老人坐在座位上吃飯，皺了皺眉頭，但最終沒開口攆人。
“老板，你這店里叫花子都坐著吃飯，還讓別人怎么吃啊！你趕快讓他走，不然這飯錢我不付了，簡直吃不下！”
老人低著頭，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小團，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田小芽心中莫名難過。
“姑娘看你年紀輕輕，說話真難聽，你吃大糞了！”
“你敢罵人！”年輕女子眼睛瞪得圓鼓鼓，輕蔑地將田小芽上下打量一番，鼻子里冷哼一聲，“你一個農村人，再罵人我讓警察把你抓走！”
田小芽笑了，“找警察？誰怕誰？等警察來了，咱們問問警察，這位老人能不能坐在這吃飯，我還要問問警察，吃飯不付錢是不是擾亂社會治安，拘留你個十天八天不為過。”
年輕女子臉上變色，她可是有單位的人，要是被拘留了，工作肯定受影響。
“你這個鄉下人，好好待在農村，到城里來就要守城里的規矩。”
張春花不樂意了，“鄉下人咋了，要沒有我們種地，你能吃上飯。白花花的大米飯就養出你這樣的人，別人吃人飯說人話，你咋吃人飯滿嘴噴糞，你爹媽是咋教育你的，二十好幾的人了，連尊重老人的道理都不懂，我們的飯愿意給誰吃就給誰吃，你嫌臭可以滾！你要是不給錢，就讓警察抓你！
這是新社會，大家都是國家的主人，你不比我高貴，我告訴你，這些大米飯全都是大糞施肥種出來的，你嫌別人臟，你咋不嫌棄飯菜臟，這里面哪個沒上過大糞，有能耐你別吃飯。”
“沒錯，有能耐你別吃飯，喝風啊！當個仙氣飄飄的小仙女，飯給你吃還不如喂狗！”
年輕女子哪受過這種氣，尤其是說話這么刻薄，直接氣哭了。
“老板，再來個回鍋肉片。”田小芽點了道菜，然后對著年輕姑娘道：“這是我專門給這位老人點的，我付錢！人家現在也是客人，你要不樂意吃，你就付錢走人，今天只要你敢不付賬，我就報警，還要把你這種不尊重老人的毛病，好好在你單位宣傳一下。”
年輕姑娘變了臉色，丟下前立刻走了。
熱氣騰騰的回鍋肉片端上桌，老人真的惶恐了，“這、這咋行！”
“老人家你吃吧，就當你孫女孝順你的。”
張春花沒做聲，雖然一盤回鍋肉要一塊多錢，可老姑娘打小善良，她不忍為了這點錢計較。
老人家端著碗的手開始哆嗦，兩滴熱淚滾下，沙啞著嗓子道了聲謝，端起碗大口吃起了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