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站在門口的季嵐渾身猛地一震,眼淚嘩嘩的流著,整個人不住地往后退著。
這就是自己盼了幾十年的兒子,盼來盼去,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也只有一句,我沒有娘。傷心么?太傷心了,傷心透了!
可是這怪誰?怪兒子么?能怪兒子么?當年自己離開他的時候,他只不過是剛剛出生啊!那個時候他知道什么是母親,母親是什么?他吃過一口母親的奶水么?他有過哪怕一天躺在母親的懷抱里么?他吃過一口母親做的飯么,穿過一件母親親手縫制的衣服么?
沒有!這些統統都沒有!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給兒子留下!捫心自問,她配當一個母親么?賠這孩子叫她一聲媽,對她感激萬分么?
不配,真的不配!雖然給予了他生命,但卻未曾撫養過他哪怕一天,未曾留下過任何一絲一毫關于母親的信息,季嵐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配當這個媽媽,不配當這個娘。
而當蘇羽說出那句沒有娘的時候,季嵐的心雖然劇痛無比,但更多的是悔恨,如果當年,能夠待在孩子的身邊,能夠把孩子帶在身邊長大,能夠好好的照顧他的話,今天的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所以此刻,除了眼淚嘩嘩,心痛萬分,季嵐什么都做不了。
看著季瑤痛哭失聲,季賢忍不住地說道:“蘇羽!你怎么能這么對待你娘!她可是你親娘,是她給了你生命!如果沒有他,你屁都不是一個!道歉,快給你娘道歉!”
“是啊,蘇羽,趕緊給你娘道歉吧。你娘找了你三十年了才見到你。你這么做是不對的,給你娘道歉吧。”因為記憶中有蘇羽的部分記憶存在,蘇純更加能夠體會到蘇羽心里到底有多苦悶,所以他沒有像季賢那樣生氣,只是說了自己能夠說到的,或者是他知道蘇羽能夠接受的極限的話語,再多,他是聽不進去的。
“道歉?我為什么要道歉?有什么理由來道歉?在我三個月的時候,我父親墜崖死了,她就消失,再也不見了!三個月,那時候我只有三個月大啊!別人家孩子三個月的時候,坐也不會坐,翻身都不會,還依偎在母親的懷里,吮吸著奶水,可是我呢?只能跟著爺爺和米湯,就是那種大米熬成粥的湯水!”看著近在咫尺的終于得見的媽媽,蘇羽心中那積壓了幾十年的質問終于爆發了出來,渾身顫抖著,不斷地質問著。
“因為從小喝米湯,吃不上奶水,我的身體要比一般的孩子要弱的多!同村的孩子們,一歲已經基本上能學走路了,可是我呢,一歲八個月,整整一歲八個月才學會走路啊!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感激我的爺爺,如果不是他,我連活都不會活著!
呵呵,你知道么?同村的孩子,周歲的時候總是會穿上媽媽給縫制的最好看的衣服,風風光光的過個滿月,可我呢,你知道我穿的第一件衣服是從哪里來的么?那是同村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孩子穿剩下的,穿剩下的!那個時候,我沒有衣服穿,沒有飯吃,是同村的叔叔伯伯,嬸子大姨,你家一口飯,他家一口湯,就那么接濟著我們長大的!
你知道我知道的第一口飯是什么嗎?呵呵,你絕對想不到,烤土豆!呵呵,就是一個烤土豆!村子里的一個嬸子,家里烤了幾個土豆,給爺爺送了過來,爺爺把土豆搗成土豆泥,用嘴吹涼了,喂著我吃!
你知道我學會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么?是媽媽!我學會說的第一句話是媽媽!可是天知道有多可笑,學會了叫媽媽,卻永遠見不著媽媽!因為我的媽媽從來就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當中!
小時候身體弱,我被同村的孩子打了,哭著喊著喊媽媽,你知道別人說什么嗎?他們說,你媽早跑了,你媽不要你了!可是我不信,我不信自己沒有媽媽,我不信我媽媽不要我,所以,我就跟他們打架,往死里打!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要讓他改口!
可是隨著我慢慢長大,慢慢的懂事,我才知道,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爸爸早就死了,在我爸爸死的那天我媽媽就跑了,就不要我了。所以從那之后,我再也沒有叫過一句媽媽,哪怕是被人打的快要死了,我也再不會叫一句媽媽!
呵呵,從小到大,我沒有吃過你做的一口飯,沒有穿過你縫的哪怕一個肚兜,沒有躺在懷里一天,更沒有聽過你唱過一首安眠曲給我聽!甚至,有時候我做錯事了,想要讓你罵我一句都沒有,都是奢望!可有的時候,我心底里還是希望,你能夠出現,你能夠在我做錯事,在我最無助,最傷心的時候出現,罵我一句,拍我一把,安慰我一句!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出現!即便是我故意做錯事,你也沒有出現!給了我生命?沒錯,你是給了我生命!可是那又怎樣?給了我生命,只是一個事實,證明你的確是我的母親。因為這份生命的恩情,我會照顧你,等你老了,如果是在都市,我會送你去敬老院,會為你請保姆,會用我全身的醫術來為你治療身體的病患,讓你長命百歲,來報答你生我的恩情!
但你拋棄了我,你永遠也不配得到我對于母親的那份情感那份愛,永遠也不配!”
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傷心,到了最后,蘇羽眼淚狂流,歇斯底里的吼著,傷心地跌坐在了床沿上,眼神如刀般的看著季嵐,看著自己的母親。
說這些話的時候,蘇羽真的是那么狠心,那么鐵石心腸么?不,不是的,其實看到母親流淚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開始痛了。但積壓在心里那三十年的恨,那三十年的疑問,那三十年的怨憤,使得蘇羽幾乎是在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沒有再停止過,也根本停不下來,將這些一字不差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是恨?是怨?是愛?人的情感實在太過復雜,真的沒有辦法去用一個詞匯來解釋。
聽著蘇羽的質問,季嵐無言以對,只有哭泣,越來越厲害的哭泣。因為蘇羽說的這些,她的確是一樣都沒有給過,一樣都沒有!哪怕是一個擁抱,都沒有!
而蘇羽的質問,也讓在場的所有人眼眶紅潤,因為這樣沒有娘的童年,真的是很悲慘,很痛苦。眾人都知道,如果換做是他們,經歷了這樣的童年,恐怕也是刻骨銘心,也是不能夠原諒的。
所以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惟獨在幾秒鐘后,季賢忽的回味出了蘇羽的話里和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的一些線索,立刻開口追問。
“蘇羽,你的痛二舅能明白,也能夠理解。認親這種事,也不急于一時,反正你現在活得很好就是了。對了,剛剛你說,你是三個月的時候,父親從山崖上摔下來,而母親在那個時候離開你了么?這些都是你爺爺告訴你的么?還有,你住的地方是叫小溪村,是在華夏的西川?”
“是的,有什么疑問么?”因為心痛,所以即便是對季賢,蘇羽也沒有什么好臉色,只是冰冷的反問道。
“疑問,的確是有些疑問的。因為這些和你母親的記憶是有沖突的。”
“有沖突?有什么沖突?記憶混亂了么?因為愧疚么?”蘇羽嗆聲。
“當然不是了。你身為修真高手,自然知道,但凡身具不俗修為的人,意志力都是極為穩固的,根本不會出現記憶混亂的。當然,我也只是在八年前,從非洲回來的時候向你母親說起你的時候,你母親哭泣的時候聽說的。”
季賢盡量以一種平和的像朋友一樣的語氣和蘇羽說著,因為他知道現在的蘇羽就是個炮筒子,一點就著,根本不能刺激。
“疑問?沖突,那你們倒是說說,是什么樣的疑問,什么樣的沖突?”蘇羽繼續嗆聲道。
嘆了口氣,季賢調整好語氣和心態,緩緩地說道:“在你母親的記憶力,當年你父親和你爺爺,是生活在閩南一帶的山村里的。而你母親不得不離開你的時間,也不是在你三個月的時候,而是在你出生僅僅三個小時。那一天,神殿的人追殺你爺爺,追殺你們一家,可是你母親臨產,危機之下你爺爺和你父親抵擋著敵人,這才讓你母親生下了你。
但當時,敵人太多,你父親和你爺爺根本抵擋不住,況且你爺爺原本就是有傷在身,修為十不存一。無奈之下,一家人只好選擇逃跑,但敵人猛追不舍,而且對方的目標,就鎖定在你的身上,因為你剛剛出生,血脈血液最純凈!這意味著什么,我想你是非常清楚的吧?后來,逃到一處山谷附近的時候,你母親又肚子痛,卻是腹中還有一個胎兒,于是你爺爺拼著性命,讓你父親保護你母親生產,這才生下了那個孩子,也就是你妹妹季瑤,或者說她應該叫做蘇瑤。”
聽到這樣的話語這樣的事實,蘇羽不由得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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