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細思恐極第六百一十六章:細思恐極←→:sjwx
李重福口里雖然說好,心里卻有點兒不悅,只是不敢表露罷了,此時他心里不禁腹誹,卻還是笑了笑,振奮精神:“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機,消滅韋氏,更待何時,本王發出討韋檄文,就是不知,魏王打算何時殺入長安去。”
現在的李重福已經迫不及待了。
如今他已是碩果僅存的一個皇子,雖然父皇還在位,可是隨著韋氏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那個坐視韋氏殺死自己兒子的父皇,只怕也已經聲名狼藉。
李重福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天下人對父皇是何等的絕望,而自己,顯然是天下人最后的希望。
這對于李重福來說,是一件極興冇奮的事,他甚至可以預見,天下義軍紛紛四起,緊接著,便是無數軍馬殺入長安,而后便是擁立自己登基為帝了。
天子之位,就在眼前,李重福又怎樣不興冇奮。
原來的他,是何等的絕望,跑來洛陽,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誰曾料到,而今卻是如此大好的局面。
秦少游卻沒有太多的冇激動,他平淡的道:“殿下,韋氏固然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可是微臣以為,想要進長安,就必須破函谷關,那函谷關有精兵十數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殊為不易,臣的兵馬固然是兵精糧足,可若是強攻,難免折損太多,所以臣現在只能暫時按兵不動,且先等殿下的詔書頒發出去,各鎮都督,若有不臣,則發兵討之,誰再依附韋氏,臣自然代殿下發兵討逆,先剪除韋氏的羽翼,等到時機成熟,再一舉殺入長安,豈不是好?”
李重福愣住了。
他臉色一下子煞白起來。
秦少游和李重福之間的謀劃顯然是相左的,李重福要的可不是急著做天子這樣簡單,他所需要的,是一個大唐江冇山,若是一次性給予韋氏致命一擊,鏟除韋氏,那么天下依然還會有三十多鎮諸侯,也還會有秦少游的神策軍,為了穩住這個天下,自己必定是眾望所歸,因為任何人想要把持朝綱,都可能會招致其他諸侯的反對,即便是秦少游實力強大,假若秦少游想要學韋氏,其他諸侯也勢必會聯合起來,決不允許秦少游借天子而號令天下。
某種程度來說,直接鏟除韋家,對李重福有著莫大的好處,現在的天下,已經有分崩離析的現象,自己已經是唯一能夠鎮得住天下的合法繼承者,所以每一個人都需要他,他只要登基,便可以和父皇一樣,成為這個天下的主宰,其他諸侯固然都是兵強馬壯,可是相互之間卻也會維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無論他們愿意不愿意,都必須對自己這個天子馬首是瞻。
可是秦少游……卻似乎不急著和韋家決戰,不急的目的,分明是他有私心。
秦少游現在的策略,顯然是借著自己,以令不臣,不肯臣服的他的諸侯冇「百度貼吧·啟航文字」,或者是依然還支持韋家的諸侯,他便發兵征討,如此一來,豈不是不斷蠶食和擴大神策軍的統治范圍,不斷的打擊其他的諸侯,他現在占著大義的名分,何況一旦他動手,其他支持李家的諸侯,即便不愿助戰,也絕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跑去聯合起來反抗神策軍,這就意味著,許多鎮諸侯,都是各自為戰,在高舉討韋的大旗之下,任由秦少游侵吞和蠶食自己的領地?
假以時日,當秦少游兼并了越來越多的諸侯,這個諸侯所維系的平衡也就徹底被打破了,當秦少游若是手握著十幾鎮諸侯的領地時,再加上他本就富可敵國的財富,那么他的軍馬,豈不是要占天下的半數,他的實力,足以碾壓其他諸侯的聯合?那時候即便是他殺入關中,誅殺了韋家,也依然是立了李重福為天子,那么……李重福這個天子,又能有是分量?李重福憑什么讓秦少游乖乖來俯首稱臣?
再退一萬步,假若秦少游是忠臣,是要做周公這樣的事,可這又如何?秦少游將來會有兒子,等到秦少游一死,你能保證第二代魏王的忠心?
李重福臉色煞白,他終于明白,秦少游為何要請他來洛陽了,這顯然是早已謀劃好了的,秦少游需要一面旗幟,而這面匡扶大唐的旗幟,本質上,卻是為了打擊異己,是為了壯大他的實力。
他表面上是反韋,實則卻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
而為了實現他的野心,卻又利用了李重福的野心。
李重福感覺自己收到了欺騙,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秦少游的盤算,若是他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就真的是蠢到無可救藥了。
秦少游要的,是要打破這個均勢,均勢打破,自己這個太冇子,也就不值一提了。
現在天下需要自己,是因為這個豪強并起的天下需要一個合乎法統的人來維持這個江冇山,可是一旦秦少游的實力膨脹到一個地步,天下的穩定,完全可以借由神策軍來實現,自己就成了一個多余的人。
李重福即便臉色陰沉,卻還是不敢翻臉,他只是慘然一笑:“可是天下人都希望殿下能夠殺入關中,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那韋氏禍國殃民,若是再任由他們肆意胡為,豈不是……豈不是……”
秦少游笑了笑:“殿下,韋氏雖然任人唯親了一些,可是說她們禍國殃民,顯然是錯了,她們還沒有到這個地步。”
秦少游突然的一番話,讓李重福愣了一下,他禁不住反駁:“怎么不是禍國殃民,若不是如此,又怎會殺本王的兄弟,魏王…你……”
秦少游臉色冷靜,淡淡道:“有些話,本來不想告訴殿下,實在是殿下根本不需要知道,可是顯然,殿下似乎對此一無所知,既然如此,那么臣就不妨直說了吧,殿下……的兩個兄弟,不是韋氏所殺。”
“什么……”李重福臉色慘白,他不禁瞪大眼睛:“你……你的意思……意思是……”
秦少游臉色冷漠:“這一切……都是為了殿下,殿下莫非忘了,在衛州的時候,臣就說過,一定要扶立殿下克繼大統不可?臣許諾過的事,一定會辦到,殿下……臣還有大事要辦,威武鎮緊鄰河南府,這都督乃是韋氏的親族,因此,定會依附韋氏到底,臣……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其打垮,容臣告辭。”
李重福腦子嗡嗡作響,已經沒有聽不到秦少游說什么了。
自己的兄弟,居然不是韋氏殺得。
這個消息,對于他來說,才是真正的震撼。
他顧念兄弟之情嗎?當然不會,甚至若是有機會,兩個兄弟在自己面前,假若到了必要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將這二人殺人滅口,而李重福真正在乎的,卻是秦少游的不擇手段。
為了完成自己的許諾,便殺死了兩個皇子,從而挑起天下人對韋氏的仇恨。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當真對自己忠心耿耿?這當然可笑的是,秦少游的話,表面上是表示了對于自己的忠心,可是弦外之音卻是,我既然可以殺死兩個皇子而眼睛都不眨一眨,那么就絕對不會在乎再殺一個,絕不會把你李重福也一并干掉,太冇子都可以死,你不過是二皇子,若是擋著他的路,殺了你又冇何妨?
這才是李重福真正覺得可怖的事。
李重福知道,秦少游的意思是,殿下請乖乖聽話,如若不然……
李重福呆呆的坐下,良久良久,他沒有說一句話。
外頭的宦官小心翼翼進來:“殿下,該進膳了。”
李重福抬眸,謹慎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宦官,是他從長安帶來的,一向都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脫口而出,可是話到了喉頭,卻又吞回了肚子里。
誰能保證呢?誰能保證眼前這個人,已經被秦少游收買呢?誰能保證,這個宦官對自己的忠誠呢?
這個世上……真正可信的人,從來都只有自己。
其實李重福從一開始,也不曾信任過秦少游,他來這里,也不過是和秦少游各取所需罷了,大家相互利用而已。
可是他原以為,自己利用了秦少游,卻萬萬想不到,真正被利用,至始至終的那個人是自己。
他心里嘆了口氣,便微笑起來,如往常一樣:“哦,是到了用膳的時候了,嗯……用膳吧。”
他不敢表露任何的情緒,長身而起,擺出平常時候的樣子,眼底深處,卻還是無法阻止的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恐懼。
洛陽城已經越發的熱鬧起來。
有了尉遲循毓做表率,東逃者日益增多,有不好關中的名士,有朝廷的重臣,有不少的勛貴,這些人都是攜家帶口,剛剛抵達了洛陽,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忐忑。
他們本指望去謁見二皇子,不過……二皇子顯然不是說見就見,據說現在的二皇子,因為悲痛自己的兄弟,已是病了,因而閉門謝客,不肯見任何人。
好在……有迎賓館在,足夠打消他們的疑慮。
尉遲循毓如今搖身一變,已成了一個風頭正勁的大人物,其實東逃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對秦少游看不上眼的,在這個講究血統和出身的時代,秦少游顯然不是他們自己人,何況加上了關東和關中的地域之爭,這些東逃的人,沒少給秦少游穿小鞋。
可是之所以東逃,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二皇子在這兒呢,還能逃到哪里去?其他的諸侯,實力遠不如秦少游,又沒有二皇子這個希望之光,這些人除了洛陽,幾乎沒有其他的出路,除非……他們愿意留在洛陽,也愿意跟著韋家一條道走到黑。
大家也怕啊,生怕那姓秦的反目,然后想起某某人從前曾經彈劾過他,某某人哪年哪月說了他什么壞話,到時候翻起臉來,強龍斗不過地頭蛇,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這兒呢,自己是客,人家是主,可不是鬧著玩的。
現在見到了紅光滿面的尉遲循毓,一切的疑慮也就打消了,一方面,迎賓館對他們進行了安頓,另一方面,連尉遲循毓這樣和秦少游不共戴天的人,如今都站在了一起,這尉遲循毓如今也受到了秦少游的重用,在這洛陽混的風生水起,據說隔三差五還去議事堂和議員們打交道,偶爾,神策府的那位姓王的,也就是秦少游身邊的大紅人王琚,也跟他稱兄道弟,甚至是和尉遲循毓翻臉了的楊家,居然也已經和他改善了關系,這種種的跡象都表明,那位魏王殿下,顯然早已拋棄了前嫌,為了討韋的大業,連尉遲循毓這樣的貨色都肯接納,至于其他人,那就更好說了。
尉遲循毓就好似是一個風向標,總之……秦少游若是想報仇,第一個剁為肉泥的肯定是他,他只要在這洛陽城還能拉風的下去,大家心里也踏實。
如今在這洛陽,許多人在迎賓館里聚到了一起,真是唏噓,想當初,這些在關中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紛紛齊聚在了洛陽,不約而同的到了這里,成為了這里的貴賓,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不過也有幾分慶幸。
再加上,他們每一個人,都開始在神策府的幫助下,開始根據他們原先的官職和才能,漸漸補充進了各個機關,開始有了自己的差事,也就來不及去感慨萬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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