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

第六百三十九章: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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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手的目的,其實就是徹底打擊李重福的信心。

一個失去了信心的人,方能掌握在手里,使他連反抗的心思都不曾有。

而王據做到了。

幾日之后,一封二皇子的詔書到手。

當王據將詔書交到秦少游手里的時候,秦少游朝他笑了笑,道:“別人殺人,而王先生卻是誅心,誅心比殺人好,如此一來,一切就可水到渠成了,有勞先生。”

王據抿嘴笑了笑,忙道:“殿下謬贊,雕蟲小技,不登大雅之堂,其實這并非是下官的本事,說到底,還是這關東之地,百業興旺,即便是長安的舊臣到了這里,也是樂不思蜀。”

秦少游聽到此處,不禁心里有些感嘆,是啊,關東、關中,早已不同了。

定了定神,秦少游道:“詔書立即發出去,太平學里今年肄業的人才,還有此前退伍的官兵,統統都要隨時準備征調,從現在開始,隨時都要派遣,各鎮的都督,有人敢抗二皇子詔令的,要隨時打擊,函谷關的將士,抽調十萬出來,要隨時準備動兵,誰敢不服,就打誰!”

折騰了兩年,秦少游才真正圖窮匕見,他的目的顯然不是函谷關的韋玄貞,而是各鎮的諸侯。

不剪除這些土皇帝,即便殺入關中,那也沒有好處。

本來秦少游的重兵在函谷關,現在卻撤出了大半,十幾萬人馬,浩浩蕩蕩,分赴各方。

韋玄貞在函谷關里也得到了一份李重福的詔令,只一看詔令,他立即明白,自己上當了。

為何秦少游不攻函谷關,那是因為人家壓根就是為了一統關外之地,除了關中,天下其他諸鎮。他都要一口吞下。

好大的胃口。

而這時候,關隘之外大量的五軍營和神策軍開始撤走,留下的軍馬,也不過是區區五萬。

天賜良機啊。若是這個時候。三十余萬朝廷大軍出關,那么接下來,會如何?

韋玄貞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只要出關,就可以一舉殲滅城外的留守魏軍。

只是當他興奮的召集眾將提出這個構想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數十個軍將,居然一個個緘默不言,沒有人附和韋玄貞的話。

韋玄貞不由惱怒:“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關外的魏軍空虛,此時若是不出關,更待何時,怎么,諸位難道都不說話?這樣建業立功的大好機會就擺在你們面前,你們也不肯?哼。來,說說看……”

眾人依然默然無言,一個個面面相覷,韋玄貞很是惱火,這些日子,就沒有一日是順心的,他知得看向自己的女婿張晉,道:“別人不說,那么張都督來說,嗯。說說看。”

張晉心里嘆口氣。

自己這個岳父,還真是活在夢里呢。

人家秦少游為何敢撤軍,為何會抽調大量的軍馬,去監視各鎮諸侯的舉動。逼迫他們納入神策府的體系之下,秦少游是傻子嗎?

若在一年多前,這確實是一個大好的戰機,可是如今……

張晉心里嘆了口氣,如今已經今非昔比了。

關隘內的軍馬,哪一個不怨恨韋家。哪一個不對關東帶著向往,大家憤恨韋家更甚于秦少游,大家親近秦少游遠遠多于朝廷,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想要驅使他們去和關隘外的魏軍作戰?你穿著魏軍的御寒之物,用著魏軍的草藥,噢,對了,軍中的大夫幾乎也都是魏軍的人,那么,為了表示你與魏軍勢不兩立,是不是該統統將他們都殺了?

張晉更明白,這些深入進了營中,每日與官兵打交道,而且還讀過書的魏軍軍醫們,在每一個官兵的心里,都有很大的影響力,這種有學識,且又深入軍中,與官兵同吃同睡打成一片的人,而且還隨時救死扶傷,不知多少人受到他們恩惠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等同于秦少游的宣講機器,幾乎到了那里,秦少游那一套東西,還有關東的一些事就講到哪里,張晉之所以不敢吭聲,是因為他一丁點把握都沒有,天知道把關門打開,數十萬人涌出去,會發生多少嘩變,會有多少人反戈一擊。

總而言之,他寧愿龜縮在這里做鴕鳥,也不愿意冒這個巨大的風險。

相比于其他人,自己這個岳父實在是過于高高在上,甚至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他根本不知下頭將士們的涼熱,不知他們夏天熱不熱,冬日冷不冷,家里有沒有妻兒,妻兒在鄉中過的苦不苦,更不知道,將士們平時吃的是什么,生了病,該如何醫治。

他所看到的,只是賬面上的東西,卻是不知,人不是禽獸,也不是蟲蟻,不是你區區一句話,就可以驅使他們去奮勇殺敵,現在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誰才是他們的敵人,這才是真正恐怖的事。

張晉忙道:“韋侍中,末將認為,還是固守待變為好,眼下,萬萬不可貿然動兵。”

韋玄貞不禁冷哼:“難道就這樣錯失良機?”

張晉這一次非常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立場:“一旦出關,勝負難料,況且將士們疲憊不堪,也不宜輕易出關,末將并非不想立功,非不肯為,實不能也。”

韋玄貞氣得發抖,在平時的時候,張晉即便勸他,也會委婉一些,可是今日完全不給他留有一點情面,于是韋玄貞冷笑連連,只是其他眾將的態度,卻更使他寒心,因為所有人的臉上,只有冷漠,每一個人都板著個臉,似乎對于出關作戰,沒有任何的興趣。

這些老丘八,固然是良莠不齊,可是現在似乎都已經看清楚了情勢,眼下固然不敢公然叛逆,卻也沒有什么好臉色給韋玄貞看。

張晉也不再做聲了,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他突然發覺自己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仿佛自己一下子沒有了出路,眼前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岳父大人,當真靠得住嗎?

還有長安城的那些韋家子弟,更是越來越放肆了。自從太子殿下死了,許多舊臣東逃,這些人空出來的位置,自然而然也只有讓韋家人來取代。韋氏已經不再放心任何人了,而這些韋家乃至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們,就這么突然之間一個個占據了高位,從前一個連縣中小主簿都不曾做過的人,轉眼之間。卻成了大夫,這何止是官升三級,簡直就是一飛沖天,可是他們的能力……

長安城里狗屁倒灶的事,每日都在發生,而函谷關呢,函谷關情況似乎更加糟糕,或許長安城的人還在醉生夢死的計算著這兒賬面上的數字,自以為這個賬面上的數字,加上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是何等的堅不可摧,可是許多事張晉比他們清楚的多。

那些士兵們發出來的牢騷,那些武官們甚至公開談論的話題,一口一個魏王殿下,哪里有一丁點將關外的軍馬當做叛賊的意思,反而許多人,巴不得自己也是那個叛賊,這種心思,早已彌漫開來,一目了然。

秦少華對于函谷關乃是攻心之術。而對于天下諸鎮,卻是毫不猶豫的揮起了大棒。

那個家伙,還真是深謀遠慮,把一切都計算了去。

自己……該如何呢。張晉拿捏不定,現在,似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二皇子的詔書,早已惹得天下沸騰起來。

詔書的內容,表面上是為了討韋,所以要將天下諸鎮整合起來。譬如將諸鎮的軍馬集結一起,前去衛州集訓,譬如各鎮的都督紛紛至洛陽述職,譬如洛陽將設立巡檢,專門監督各鎮各州各縣的官吏,譬如各鎮立即撤銷所有關卡,容許商賈們自由出入,譬如各鎮的糧稅要統一繳納,諸如此類。

本質上,這幾乎就等同于是削藩,是將各鎮,重新納入集權的體系中去。

這等釜底抽薪的把戲,是人都能看得穿。

可問題就在于,各鎮都督們固然是不爽,卻都猶豫了。

假若是在兩年之前,他們或許可以抱起團來嚴詞拒絕,甚至索性,跟著韋家一起討秦算了。

可今時已經不同往日,而今的神策府,已經控制了天下三成的州縣,擁有三四十萬帶甲之士,兵精糧足,不說別的,就算是天下各鎮的諸侯紛紛聯合起來,只怕也未必能與神策府一較高下,何況各鎮也未必就能團結一致。

此時各鎮都已經慌了,接到了詔令之后,每一個人都沒有做聲,倒是這時,河北的燕云鎮都督昭告天下,愿意聽從調遣,都督高偉已經馬不停蹄的趕去了洛陽。

河北諸鎮,其中絕大多數都已經控制在了秦少游的名下,這個不起眼的燕云鎮,占據的不過是小小的四州之地,人口不過區區五萬余戶,算是窮鄉僻壤之地,因為緊鄰著朔方鎮,而且又是必經的商路,卻又因為身邊有強鄰,北邊是突厥,西邊是朔方,南邊又是衛州,這五軍營的大本營,要多悲催有多悲催,早兩年的時候,這位高都督幾乎就成了神策府的附庸,平時神策府的商賈們出入,他是大氣不敢出,連稅都不敢征,勉強茍延殘喘,現在二皇子的詔令一出,他是首當其沖,哪里敢造次,于是立即乖乖的俯首帖耳去了。

有人做了第一,自然也有人做了第二,接著河北其他三鎮都督,也都乖乖的去了洛陽,可是河北固然如此,江南和劍南乃至于嶺南、隴西諸位鎮卻未必就肯束手就擒。

畢竟神策府的影響力,對于許多人來說,依然還是鞭長莫及,只是接下來,一個消息卻是震動了天下。

四萬魏軍,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襲擊了淮東鎮,這淮東鎮,近鄰許州,都督張賢,也是大族出身,祖宗是開國功臣,淮東鎮所處的位置,也是要沖之地,是進入江南的必經之路,他所領的州足有個之多,在諸鎮都督之中,也算是少有的強者。

這位張都督平時對于神策府就多有不滿,尤其是隔壁的許州因為開拓運河,所以到處招募勞力,不少淮東鎮的壯丁,都蜂擁跑去許州修河,這一次二皇子發出的詔令,他也只是冷笑以對,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甚至放出豪言,神策府想要兼并諸鎮,有本事先將其他各鎮都兼并了,他淮東鎮才會考慮,否則,絕不會動身去洛陽。

誰曾料到,只是幾日功夫,魏軍發起了襲擊,在此之前,已經三撥神策府的使者,前去勸說張賢,而緊接其后,數萬魏軍便開始攻擊淮東各州了。

戰爭進行的非常順利,說是碾壓也不為過,訓練有素的魏軍幾乎沒有遭遇太大的抵抗,所遇到的城池,只幾聲炮響下來,守軍就吃不消了,紛紛出降,偶爾有一些想要拼死抵抗的,也沒有堅持太久。

那張賢眼看大勢已去,便扮作婦人,想要在混亂之中逃出去,結果卻被逮了個正著,而如今卻是被為魏軍裝上了囚車,送去了洛陽發落。

遭罪的并非是張賢一人,他的家族一百三十余人,也都紛紛綁縛起來,統統下了大牢,張家的宅邸也紛紛被抄沒,所有的部曲和仆從亦都遣散。

這一下子,所有人意識到,那秦少游顯然是要動真格的了,這一次突襲淮東鎮,顯然是早有預謀,所有的謀劃和布置,都可算是精心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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