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風冷刺骨。
李昊走出怡華宮后,停下腳步,抬頭望向東宮的方向。
一陣寒風迎面刮來,將他的臉刮得陣陣刺痛。胸膛里涌動的熱血,仿佛又要涌至喉嚨。
李昊逼著自己繼續邁步,走出宮門,騎上駿馬。
他用力踢馬腹,駿馬吃痛之下,長嘶一聲,飛馳而出。一眾皇子親兵,都是一驚,各自策馬飛馳。
李昊全力施為之下,眾親兵根本追不上他。只能遠遠地跟著他的身后。
三皇子府離得近,很快就到了府外。
李昊翻身下馬,徑自入府,直接去了書房。
在府中等了一晚的孟云蘿,聽聞李昊回府就去了書房,心里頗有些氣悶。
她懷孕之后,吐得厲害。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李昊往日頗為體貼,不管忙到什么時候,回府了都要來陪一陪她。
今晚倒好,一聲不吭就去書房了。
孟云蘿沉不住氣,很快起身去了書房。
守著書房的,是三皇子的貼身內侍小年。
小年公公一臉為難地攔下了孟云蘿:“皇子妃娘娘請留步。殿下今日在怡華宮里,不知和蘇妃娘娘說了什么,氣沖沖地出了宮。回府之后就將自己關在書房里。奴才斗膽,請皇子妃娘娘別進書房,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小年伺候主子數年,還從沒見過李昊臉色那樣冰冷難看過。
稍微想一想,雙腿都想打顫。
孟云蘿懷著身孕,脾氣比平日也大了不少,張口就道:“去通傳一聲,我今晚非見殿下不可!”
小年苦著臉去敲門,還沒張嘴,門里就傳來一聲怒喝:“滾!”
孟云蘿也聽見了,氣得一跺腳:“李昊,開門!”
門里毫無動靜,連那一聲滾都沒了。
孟云蘿又氣又委屈,紅著眼哭道:“每次都這樣!不管出什么事,你都將自己關在書房里,一個字都不和我說。你根本沒拿我當你妻子!”
不管她怎么哭訴,門里就是沒動靜。
小年同情地看了哭哭啼啼的三皇子娘娘一眼,低聲勸道:“娘娘懷著身孕,不宜動氣。還請娘娘以身體為重,先回去歇著吧!”
不回去還能怎么樣?
沒人疼惜,哭給誰看?
孟云蘿用袖子抹了眼淚,轉身回了寢室。
這一夜,孟云蘿翻來覆去沒睡好。隔日一大早,她便起身去了書房。
歲末年底,李昊還得進宮,總不能一直躲在書房不見人吧!
孟云蘿所料不錯,剛到書房外,還沒得及敲門,書房的門就開了。李昊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夫妻兩個打了個照面。
孟云蘿滿心的委屈怨懟,在見到李昊之后,統統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心疼,猛地沖上前:“殿下,你這是怎么了?你的頭發……怎么多了這許多白發?”
一夜過來,李昊的雙鬢邊竟多了許多白發!
到底出了什么事!
孟云蘿驚駭之下,哪里還顧得上自己那些委屈,急急追問:“宮中是不是出事了?”
李昊一夜未睡,雙目泛紅,臉上被寒意籠罩,鬢邊的白發也格外刺目,一張口,聲音沙啞得令人心驚:“沒什么。”
孟云蘿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哽咽著說道:“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出什么事了都該一同面對。你這樣瞞著我,根本就沒拿我當回事。”
夫妻兩個字,深深刺痛了李昊。
李昊黑眸中閃過深沉的痛苦,半晌才道:“你懷著身孕,不宜操心煩憂,回去歇著吧!”
孟云蘿用袖子抹著眼淚:“不,我就不走!你這副模樣進宮,誰看著都知道不對勁。還是打發人進宮告假,歇上一日。”
小年鼓起勇氣附和:“娘娘說的是。殿下一夜都沒睡,不如去睡會兒。”
這副模樣進宮,不知要惹來多少非議和口舌。
李昊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對孟云蘿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歇一日就好了。”
聲音還是有些僵硬,不過,總算沒那么拒人于千里了。
孟云蘿總算不哭了,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都說母子連心,半點不假。我情緒一有波動,肚子里就有些動靜。定然是孩子在心疼我這個親娘呢!”
李昊的目光順著孟云蘿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
琰兒。
他和陸明玉曾有過一個兒子,叫琰兒。
喉嚨處一陣腥甜。
李昊深呼吸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按捺下去。
待孟云蘿走了之后,他去沐浴更衣,食不知味如同嚼蠟地吃了早膳。
小年仗著膽子進言:“殿下忽然生了白發,若是讓人瞧見了,怕是會惹來口舌是非。奴才去尋些染發之物,將殿下這些白發染黑了吧!”
李昊略一點頭。
李昊告假一日之事,并未惹來太多注目。
到了年底,宮中人人忙著準備過年,忙碌且喜氣洋洋。除了蘇妃,根本沒人留意李昊未曾進宮。
不對,還有一個留意到了。
李昌低聲問蘇妃:“母妃,三哥怎么沒進宮?”
蘇妃心情晦暗,哪有閑心理會李昌,隨口道:“他打發人進宮告假,說是身子不適。”
李昌倒很關心兄長,立刻說道:“我反正閑著沒事,這就出宮去看看三哥。”
蘇妃頭腦一熱,脫口而出道:“別去了!”
情急之下,聲音頗為尖銳。
李昌被蘇妃的劇烈反應嚇了一跳,肥碩的臉顫了顫,一雙被肥肉擠成縫的小眼閃著茫然無措:“母妃!我說錯什么了?”
蘇妃深呼吸口氣,沒好氣地瞪李昌一眼:“你三哥身體不適,要在府里好好歇一日。你去搗什么亂!好好在你的寢宮里待著,別添亂了。”
他只是想去看看兄長,怎么就成添亂了?
李昌心里涌起一陣委屈和悶氣。想說什么,蘇妃已經不耐地揮手,打發他退下了。
李昌悶悶不樂地退了出去。
這一日過去,便是歲末宮宴了。
李昊進了宮。
他比往日更沉默了一些,鬢邊的白發被染黑,倒也看不出什么異樣了。只是,看著李昌的目光,格外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