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頭鳳

第六百一十九章 盛怒(一)

永嘉帝話語中的森冷,令趙太后都覺得心驚。

趙太后抓住永嘉帝的衣袖,急急低語道:“皇上別沖動。現在事情還沒查明,不知是誰暗中毒死了阿昌。可不能因疑心就治皇后的罪。”

永嘉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也似被凍過一般:“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趙太后:“……”

趙太后看著目光陰鷙冷厲的兒子,心中又是一顫。到了嘴邊的話,不知不覺咽了回去。

喬皇后邁步進來了。

沒等她張口說話,永嘉帝已冷冷道:“李昌的死因一日沒查清楚,皇后一日不得出椒房殿。”

喬皇后心中波濤洶涌,聲音還算冷靜:“五皇子在宗人府中毒而死,皇上疑心臣妾,臣妾沒什么可說的。”

“清者自清。臣妾就在椒房殿里等著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說完,沖龍榻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趙太后一口氣還沒松,永嘉帝又道:“傳朕旨意,大皇子四皇子回皇子府。沒朕的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這是連大皇子四皇子也一并疑心上了。

永嘉帝又接連下令,讓兩位公主回公主府,孟妃秦妃立刻回寢宮,無宣召不得出寢宮。

總之,除了趙太后之外,所有人都被禁了足。

趙太后想說話,看一看永嘉帝的臉色,到底還是沒說。

“皇上,東平郡王和姚尚書都在外面跪著請罪。”劉公公輕聲道:“不知皇上是否要見一見他們?”

東平郡王!

姚尚書!

永嘉帝目中閃過寒意,慢慢道:“不見。”

不見,也沒有讓他們回去。

那就是繼續跪著的意思了。

劉公公心領神會,又低聲道:“喬閣老和幾位尚書大人都來了。皇上是否要宣召?”

永嘉帝沒心情見任何人。

只是,皇子們都被禁足。以后朝政之事都得托付內閣,一個不見也不合適。永嘉帝看了劉公公一眼:“宣喬閣老。”

劉公公領命退下。

過了一會兒,喬閣老顫巍巍地進來了。

常年操勞政務,喬閣老勞心勞力,一把年歲了,還像頭老黃牛似地為國朝效力盡忠。此時疲憊畢露,看著分外蒼老憔悴。

“臣見過皇上。”喬閣老拱手行禮,聲音有些發顫:“五皇子殿下意外身亡,臣聽了痛徹心扉。皇上痛失愛子,其傷心痛苦,定然勝過臣十倍百倍。臣不知該用什么話來安慰皇上。懇請皇上為了大魏江山社稷,保重龍體。”

說完后,跪了下去。

永嘉帝閉上龍目。

是啊,再怒再恨,那也是親兒子。便是李昌真的暗中刺殺太子,永嘉帝也不會殺了李昌,大抵會終身圈禁之類。

驟聞李昌中毒身亡,就像被生生地挖了一塊肉,其中的痛苦,唯有做父親的才能體會了。

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一旁伺候的劉公公心中惻然,用帕子為天子拭去眼角的淚珠。

過了許久,永嘉帝再次睜開龍目。眼底的血紅稍稍退去,聲音低啞:“朕要徹查此案。”

喬閣老毫不遲疑地應道:“有人膽敢弒殺皇子,罪不容恕!定要徹查到底,將背后主謀抓出來,嚴懲不貸!”

“臣斗膽進言,涉嫌此案之人,包括皇后娘娘在內,皆應禁足不出。東平郡王和姚尚書,也應一并下獄問審。”

不愧是大魏首輔閣老。該有決斷的時候,十分果斷,壓根就沒有為喬皇后求情的意思。

永嘉帝吃力地轉頭,看了喬閣老一眼:“朝堂政事,朕托付給你。”

喬閣老神色肅然:“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跪在床榻邊的,是自己的老岳父。為大魏江山操勞十幾年,從不結黨弄權。

永嘉帝總算沒被盛怒沖昏了頭,以目光向劉公公示意。劉公公略一點頭應下,上前扶起喬閣老。

“閣老先回去,有要緊事,再來稟報。”永嘉帝頗為疲累,一字一頓地說完,再次閉上龍目。

喬閣老拱手領命,退了出去。

等在偏殿里的幾位尚書大人立刻圍攏過來,急切地問道:“皇上龍體怎么樣了?要不要緊?”

“現在我等該做什么?”

喬閣老目光掠過眾臣的臉,沉聲道:“皇上已經醒了,思緒清晰,并不混亂。我們像平日一樣,該做什么做什么。”

羅尚書急急問道:“那五殿下中毒身亡的事,又該如何?”

“皇上自會令人徹查此案。”喬閣老斂容道:“這件事,我等插不了手,也不能插手。大家各自回官署吧!”

倒霉的東平郡王,跪了幾個時辰,膝蓋都跪腫了,也沒能見到永嘉帝的面。倒是等來了梁大將軍。

“皇上有令,請東平郡王在宮中的地牢里待一段時日。”梁大將軍繃緊臉孔,聲音沉凝。

東平郡王面如土色,一臉頹唐:“是,臣遵旨。”

永嘉帝這是躺在床榻上不得動彈。換做以前的脾氣,早就親自動手先暴揍他一頓了。

他是宗人府宗正,李昌被關在宗人府地牢,就這么在地牢里毒發死了。不管動手的人是誰,他都逃不了罪責。

梁大將軍以目光示意兩個御林侍衛過來,將東平郡王帶去宮中地牢。

然后,照此辦理,姚尚書也被關進了宮中地牢。兩人被分別關押,至始至終沒打照面。

忙妥此事,梁大將軍去文華殿面圣復命。

永嘉帝躺在龍榻上,對梁大將軍說道:“梁戰,朕已經誰都不敢信了。”

話語中透出的疲憊和悲涼,令梁大將軍鼻間一酸,眼眶驟然一熱:“皇上!”

“是誰殺了五皇子。”永嘉帝聲音緩慢低沉:“是皇后,是太子?還是朕的長子,四皇子?還有孟妃,秦妃。”

“他們個個都有嫌疑。”

“就是慧安靜安,朕也不敢信了。”

“一想到有人將阿昌毒死,朕就全身冰涼,合著眼都不能安心。朕現在唯一能信的人,只有你。”

梁大將軍熱淚涌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龍榻邊:“皇上,臣從現在起就守著皇上身邊,不讓任何人驚擾皇上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