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頭鳳

番外之李昊(二)

李昊出手狠辣,一舉震懾住了所有探頭瞧熱鬧的軍漢。一個個頭縮得飛快。

七個軍漢受傷程度有輕有重,最輕的也鼻青臉腫。最重的,腿都踹斷了,捧著斷腿慘呼個不停。

很快,便有軍醫聞訊而來,替斷腿的軍漢接骨敷藥。

軍帳外天寒地凍,還得抬進軍帳里。幾個受傷的軍漢都被揍怕了,硬著頭皮將斷腿的那個抬了進來。掉了兩顆牙滿臉鮮血的張二郎,咬咬牙也進了軍帳。

李昊坐在角落里,面孔陰冷,吐出幾個字:“以后都離我遠一些。否則,下一次我要他的狗命!”

那份陰狠冰冷,令人脊椎骨直冒涼氣。

張二郎想呸一聲,一對上李昊滿是煞氣的眼,所有勇氣都沒了,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哼。

李昊轉過身,閉上眼。

此時,他腦海中閃過死去的胞弟李昌的臉,很快,換做了永嘉帝青白的臉孔和大皇子的臉。

最后,是一雙并肩而立的身影。

一個身著龍袍,一個穿著鳳服。兩人攜手而立,相視而笑。

這一幕,明明是他臆想出來的畫面,卻格外清晰真實。

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他的仇人已經登基為新帝,手握皇權,是九五之尊。他淪落至此,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李景明明可以將他賜死,卻沒這么做。留他一命,

將他流放至邊軍,

根本沒存好心。這是要讓他活得生不如死,讓他日日活在錐心刺骨地悔恨中。

陸明玉,

這也是你樂見的嗎?

你為李景出生入死掏心掏肺,對我何其冷漠無情!

那個熟悉又遙遠的名字,在李昊的唇齒間無聲涌動。猶如一柄利劍,深深刺進李昊的胸膛。仿佛有鮮血汩汩流了出來。

痛徹心扉。

當天夜里,

一個受傷輕些的軍漢悄悄摸過來,

想報一報白日的仇。

看似熟睡的李昊,忽然睜了眼,手如疾風,猛地勒住軍漢的脖子。用力之大,

短短片刻,

那個軍漢已臉孔漲紫快沒進氣了。

除了斷腿不能動彈的那一個,其余幾個都被驚醒,紛紛怒嚷:“快放手!”

“這是在軍營里,你膽敢殺人不成!這可是觸怒軍法,

要砍頭的!”

李昊眼睛赤紅,在暗夜里如噬人的野狼。手下繼續用力,生生將人勒斷了氣。

李昊松了手,

手下的軍漢咚地一聲倒了地,

氣息全無。李昊赤紅的眼掃過眾軍漢駭然的臉:“誰不想活了,可以再來試試。”

連張二郎也被嚇得全身直哆嗦。

他們都是上過陣打過仗殺過人見過血的。這般對同袍下死手的,還是第一次見。

那張俊臉,

就如索命的修羅,

誰還敢再多看一眼。

能跑能動的,

都跑了出去。

只剩下那個斷腿的軍漢動彈不得,正對著被掐死的青白臉孔,嚇得失了禁,

軍帳里一股臭烘烘的騷味。

熟睡中的沈統領很快被驚動,

心里暗道不好,

匆匆趕了過來。

李昊面無表情地坐在軍帳里。面前是沒了氣的尸首,

還有一個鬼哭狼嚎的斷腿軍漢。

沈統領眉頭擰成了結,張口道:“在軍營里,偶爾動手切磋無妨,失手殺了人,

非同小可,是要被重處的。李公子,何必給自己尋這份不痛快。”

李昊動也沒動,冷冷道:“想怎么處置由你,讓他們滾。”

沈統領:“……”

按著軍規處置,是要砍頭的。

可這位李公子,就算是落魄了,也是天家血脈。他一個邊軍統領,哪敢對李昊動手。要是傳到京城中的天子耳中,他還要不要命了?

不處置也不行。這等事一傳開,

人人都不守軍規,軍中就徹底亂套了。

沈統領深呼吸口氣,

沉聲道:“來人,將李公子帶走。”

第二日,李昊被送到了一百里開外的邊城。

這里是一座邊關小城,

城墻坑坑洼洼,既不高也不厚。關外韃靼族一年中至少要光顧兩三回。

年輕能動的,都不肯留下,

小城里就只剩下老弱婦孺。守城的邊軍,一共一百多個。其中有一半是傷兵。

還有一半,就如李昊這樣,是犯了軍規被送過來的。說不定哪一天韃靼人騎馬沖過來,一條命就交代了。

現在剛出了正月,天氣漸漸回暖。如果是在京城,正是騎馬踏春的時節。在這里,依舊冰天雪地。站在城樓上,舉目望去,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冰雪。

沒人喜歡守城樓,那里四處透風,冷得刺骨。

李昊來了之后,主動接下了守城樓的差事。

邊城太冷了,他不得不穿上軍中發的棉衣。

每日站在城樓上眺望,很快,英俊的臉孔就被吹得滄桑落魄。手上腳上都有了凍瘡,天氣稍稍好的時候,疼癢難耐。

其余軍漢,時常湊到一起閑話。

“這個新來的李三,身手十分厲害,脾氣也大。聽說很有些來頭,是被發配充的軍。到了邊軍才一天,就殺了人。這才被送到這兒來。”

“管他什么來頭,到了這里,就別想再出去了。就是死,尸首也埋在這兒。到了地下繼續吹冷風。”

“呸!烏鴉嘴,說什么喪氣話。年前韃靼人才來過一回,怎么也得再等個三五個月才會再來。我們還能再多活些日子。”

這些閑言碎語,斷斷續續地傳進李昊耳中。

李昊一律沉默。

他幾乎從不張口說話。久而久之,得了個“李三啞巴”的綽號。有人當著他的面亂喊,被他一頓痛揍丟了半條命,再之后,就沒人敢當面喊了。

四個月后,兩百多個韃靼騎兵沖擊城門。

城里的百姓聽到喊殺聲,一個個面色煞白,躲進了自家的地窖里。這些韃靼騎兵,沖進來亂搶亂殺一通,也就走了。倒不會斬盡殺絕。

守城的邊軍們,不能躲也不能退,每一次都死傷慘重。每次在援軍趕來的時候,都是一地的死尸。

這一回,小城燃起狼煙,邊軍立刻點兵來援。沈統領親自領兵來了。

然后,沈統領就見到了一地的韃靼騎兵尸首,還有滿身鮮血半步未退的李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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