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頭鳳

番外之遠行(一)

天黑之前,李珝李瑄李琀一同回了宮。

李珝李瑄你一言我一語,將今日之行的經過道來。素來活潑淘氣的李晗,分外安靜,一聲不吭地發著愣,不知在想什么。

陸明玉平日里嫌幼子鬧騰,現在見他這般模樣,又有些心疼,伸手將李琀摟入懷中,柔聲問道:“琀哥兒,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今日被嚇到了?”

李晗緊緊揪住親娘的衣襟,小聲道:“母后,珍堂姐瑋堂弟的親娘死了。他們兩個以后再也沒親娘了,太可憐了。”

李珝李瑄各自輕嘆一聲,目光暗了下來。

他們和李珍一同長大,還算親厚,今日見李珍那般凄慘可憐的模樣,心里都難受的很。。

陸明玉沒有說什么,只輕拍李琀的后背。

過了一會兒,李琀又小聲問道:“他們要隨四叔四嬸娘走嗎?”

陸明玉嗯了一聲。

李琀仰起頭,眨巴著大眼:“可是,四叔四嬸娘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們為什么不能進宮和我們住在一起?”

陸明玉:“……”

此事說來話長。

陸明玉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和李琀解釋。

李珝眉頭動了動,低聲道:“三叔犯下大錯,死在邊關,三嬸娘是聽了三叔的死訊自盡身亡。珍堂妹瑋堂弟留在京城,只會觸景傷情。不如離開京城,去一個嶄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李瑄接過話茬:“等過些年,他們都長大了,父皇一道旨意,就能召他們回京。你想見他們,也不是什么難事。”

李琀總算被安撫住了。

陸明玉定定心神,對李珝李瑄說道:“三日后,

你四叔四嬸娘啟程離京,

你們兄妹代我去送一送。”

兄妹兩個齊聲應了。

李琀立刻將之前的些許情緒拋在腦后,大聲說道:“我也要去。”

陸明玉沒有攔著,

只叮囑一句:“你要聽兄長姐姐的話,不能惹禍。”

李琀用力點頭,小胖臉十分認真:“母后放心,我一定乖乖地。”

三日后,

李珝李瑄李琀一同去城門處為李顯夫妻送行。

藩王就藩,

是大魏朝開朝以來的第一遭。今日來送行的,有喬閣老和六部尚書,有滎陽王濮陽侯,李瑭李玨也都來了。

大人們說話,

孩子們也有模有樣地拱手道別。

“琛堂弟,

”李珝鄭重地說道:“一路保重。到了晉地,記得常寫信回來。”

李琛一直在宮中讀書,和李珝感情十分好,正依依不舍的時候,

被李珝這么一說,

李琛眼睛都紅了:“好,珝堂兄也得給我寫信。”

李瑄走到李珍面前,輕聲說道:“珍堂姐,四叔四嬸娘都是極好的。你以后將他們當做自己的爹娘。”

瘦弱的李珍,

迅速紅了眼眶,

硬撐著沒哭出聲來:“瑄堂姐,你也多保重。”

李琀有模有樣地握著李瑋的手:“瑋堂弟,

你要乖乖聽話,

別淘氣。”

李瑋有些疑惑:“你是誰啊!”

李琀不樂意了:“三天前我們剛見過,你怎么又忘了。我是你琀堂兄!”說著,驕傲地挺直了胸膛。

他在宮中是最小的,

時時被教導聽兄長和姐姐的話。現在總算逮著一個比自己更小的,可不得使勁驕傲一回?

李瑋不怎么情愿地哦了一聲。

這一場送行,

耗時大半個時辰,

終于到了啟程的時候。

李顯沖眾人拱一拱手,

揚聲道:“本王現在便啟程離去,諸位多珍重。”

“晉王殿下一路珍重!”眾臣拱手齊聲。

李顯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門,

將萬千唏噓壓進心底,上了馬車。趙瑜帶著三個孩子也上了馬車。

長長的馬車車隊緩緩前行。一千藩王親兵,

分散在前后左右,

護衛著車隊前行。

李顯坐在馬車上,

沉默著沒說話。

趙瑜也有些氣悶,低聲道:“之前我一直盼著早些離京。今兒個真啟程了,不知怎么地,又很難受。”

仿佛有什么被從身體里剝離出來,一并留在了京城。

李顯伸手,將趙瑜攬入懷中,夫妻兩個頭靠著頭,

十分親密。

李琛早見慣了爹娘這副黏黏糊糊的恩愛模樣。李瑋還小,不懂什么是非禮勿視,

不時看一眼。

李珍迅速垂下眼,惶惑無助,再一次涌上心頭。

長這么大,

她去過的地方不多,除了皇宮就是外祖孟家。現在親爹親娘都死了,她和弟弟無依無靠。幸好四叔四嬸娘心善,

愿意帶著他們一同去藩地。

此時此刻,坐在馬車上,身后的城門越來越遠。她將要被帶到一個遙遠不可知的地方。一顆心上上下下,飄飄悠悠,沒個著落的地方。

“姐姐,”李瑋依偎著她,摸索著攥住她的手。

李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握緊李瑋的手,輕聲哄道:“是不是不慣坐馬車?別怕,姐姐在這兒呢!”

李瑋小聲嗯了一聲,將頭也靠了過來。

趙瑜一轉頭,見到李珍姐弟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模樣,鼻間驟然一酸。

李瑋還不到四歲,李珍也沒大到哪兒去,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現在像小大人一般哄著弟弟,看著真讓人心酸。

“珍姐兒,瑋哥兒,”趙瑜挪了過來,伸出雙手,將他們姐弟一起摟進懷里:“都到四嬸娘這兒來。”

四嬸娘個頭不高,笑容可親,懷抱十分溫暖。還有淡淡的香氣。

李瑋已經很久沒被這樣抱過了,將頭埋在趙瑜懷中,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娘”。

李珍耳尖地聽到了,忙出言糾正:“叫四嬸娘。”

李瑋有些委屈,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趙瑜:“我就叫一回。”

趙瑜的眼紅了,哽咽道:“瑋哥兒想叫娘,只管叫就是了。”

孩子都是最敏感的,誰疼惜自己,對誰就格外依戀。李瑋喜滋滋地喊了一聲娘。趙瑜應了一聲,摸了摸李瑋的頭。

李琛不依了,也想沖過來爭寵。

李顯眼明手快,伸手一撈,將淘氣又霸道的胖兒子摟進懷里,在李琛耳邊低語道:“你別鬧。待會兒馬車停下來,爹帶你去騎一會兒馬。”

李琛這才扁扁嘴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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