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秋夜,遠處偶爾傳來兩聲打更聲,承淺獨自一人泡在南院獨有的溫泉里,闔眼靜瞇,溫泉水沒有硫磺的味道,反而是略微帶咸,她靜靜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天空中一半彎月照下來,映在水中央。
溫泉是露空的,瑤紅不放心她,正在泉邊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耳邊除了水聲便沒有其他,她怕何展齊趁機騷擾,所以就跟來了。到是歐陽落,安慰他說不會有意外,自顧自地呼呼大睡去了。
天空中繁星閃閃,溫泉水微涼,沒有氤氳的水氣,水面微冷,她縮著身子,只將頭露在水面上,看起來有些恐怖。
“小姐,我們明天啟程,不知道開天門那邊出了什么事,門主竟然連小姐你都來不及營救了,竟然派了鬼權來。”
除了微風吹拂睡眠的聲音,再無其他,瑤紅回頭看了眼,見他雙目緊閉,有些不自在起來,就又繼續道:“開天門沒人了不成?”
承淺聽著四周的風聲,藏在泉水下的雙手撥弄著泉水,水從指縫游過的感覺很美妙,她面上雖然放松,但心里也是將瑤紅剛才的話仔細地琢磨了許久。
爹爹會不在意她嗎?
不會。
這就說明爹爹一定是被什么事纏身,沒辦法出來救她,江都現在是龍潭虎穴,如果連他也陷在了這個三不管的地方,那開天門就真的危險了,現在爹爹身邊除了一個歐陽落可信后,還有一個司文的周元,主要便是給爹爹出謀劃策,算是個軍師,其他人看似臣服,其實不然,誰心底沒個小算盤?
她說開天門沒人了不成,承淺在心底一笑,還真就是這樣。
想到這里,她在心中長嘆一聲,也沒回瑤紅的話。
瑤紅在一邊,聲音哽在喉間,想問出自己心里的疑問。“小姐,那蔓生和蔓知怎么辦?”
她微微蹙眉,“什么怎么辦?”
“明天我們走了,他們怎么辦?”瑤紅在想那兩個少年,心中暗想,領回去放在蜜桃園里培養培養也不錯。
承淺的眉下一瞬便舒展開來,恢復了自然。“自然是留在這里了,難不成還帶回去當尖細養著?”
她伸手去拿一邊的裹身布巾,將自己身子微微抬起,露出了天鵝辦的長頸與精美的鎖骨,布巾成一卷,被她圍了一圈,隨著她繼續站起身子,布巾也在向下滑落,從水中站起身后,整個身子沒有一點露在外面,即便是有人偷看,也只能看到肩膀以上,小腿往下的肌膚了。
一邊的瑤紅遞來了披風,她穿了鞋子,瑤紅就抱著一堆衣服隨著她往回走。溫泉所在的位置正是承淺住的房間的正后方,從房間的后門過來,便是溫泉,所以也就只有十幾步的路。
布巾沾了水后緊貼在肌膚上,將凹凸有致的曲線顯露出來,長發仍舊打卷兒,靜靜地披在后背,微風吹來,她感覺到有些冷,所以縮了身子加快腳步。
承淺在后,瑤紅沒提燈籠,領路在前,開了后門引著她進去,她隨手去關門時,卻感覺身后有一道勁風快速掠過,她猛地一回頭,卻不見任何奇怪的人物,只有樹木搖曳。難道是她多心了?她轉念一想,也許是自己神經蹦的太緊張了,帶著懷疑,關門落閂。
其實并非她多心,而是真的有個人影在遠處掠過,只不過黑夜迷蒙,給這人掩蓋了身份。他穿著夜行衣,在房頂上飛身,最后落在一座庭院中,竟然沒驚動何府中任何侍衛。
正對著他的房間內燃著燈,他輕步上前,饒有節奏地敲了門,不出片刻的功夫,門被人從里面拉開,開門之人正是何府主,或者也可以稱他為左使。
三年前突然出現在江都的何府主終年帶著一副慘白的面具,目的就是讓人不認出他的容貌,低嘎的聲音是他刻意掩蓋自己身份的,武功看不出路數是因為他很少有人看過他出手,然而看過他出手的,非自己人,都已經死在他手中。
黑衣人將蒙在臉上的黑布撤下,露出的是那張冰冷的面容赫然是鬼權,他嘴角緊抿,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兀自坐下,拿了茶杯倒茶。
何展齊將面具拿下,放在桌面上,露出一張威嚴的面容,這張臉不過三十歲,氣宇不凡,深邃的眼睛竟然與鬼權有些像似。他畢恭畢敬地站在身后,低聲道:“少主來的正好,屬下有事要問少主...”
“不用問了!”他阻止出聲,沉思片刻,又道:“我有新的安排。”
何展齊立刻挑了眉,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少主之前定的計劃,說廢就廢,也不通知屬下一聲,屬下昨日突見少主前來,險些把戲演砸了。”
鬼權自然聽得出話里話外的責怪之意,眉目中有著歉意,最后沉吟道:“突改計劃,沒機會回通知你,是我的錯。”
何展齊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壺酒,酒壺是陶制的,柜子里有三只小酒杯,他只拿了一只過來,走到圓桌邊,用腳鉤出凳子,就此坐下,自斟自飲起來,三杯酒下肚后,咂咂嘴,辛辣在胃中反復顛鸞,他狠狠一搖頭,“少主得給我個交代,你廢了計劃,可知我們折損了多少兄弟?想再引承震天那老賊出來,恐怕難上加難,我怕他一輩子都縮在開天谷里,我們豈不是一輩子也殺不了他?”
豆大的燭火輕輕抖動著,他看出左使的不悅,他說的也是事實,自己這一改計劃,損失了百余名兄弟,他改計劃的原因總是要交代一下的。
何展齊又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捏著陶杯正要往嘴邊送時,卻被鬼權一把按住。“承震天比我想像中的要狡猾太多,他在女兒和權勢之間選擇的是權勢,他派我前來,也是要試探我,待我取得他的信任...”
“信任?”何展齊看著鬼權按在自己酒杯上的手,最后狠狠地抽出酒杯,仰頭喝下。“你得到了他的信任后,還會得到什么?”
鬼權將他的話好好思忖一番,正欲回話時,他卻呵呵地笑了起來。“換句話說,他能信任到你到什么地步?會把承家交給你?”
鬼權的瞳孔中閃出前所未有過的光彩。“承震天再信任人,終究是有一個尺度存在,然而承淺卻不然,承淺若是信任一個人,會將自己的心掏出來雙手奉上,只有收服了承淺,才能讓承震天相信我。”
何展齊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后呵呵一笑,笑容中帶著嘲諷。“如此的話,我就看你怎么捏碎承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