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是條蛇，一條白色的小蛇。他的父母死于五十年前，對于妖魔來說，五十年不過是彈指一揮，只是被囚禁的五十年要比自由自在過的五十年要漫長許多，小白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

這是一路上，小白告訴承淺的。

確實，小白就是個孩子。

“暗影大人說你叫承淺是嗎？”此時小白坐在石頭凳子上，面前有一張石質的方桌，他撐著下巴，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承淺手指快速地敲擊著桌面，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時而看看小白，時而看看門口，時而看看房間里的各式各樣的擺設，總之，她的表情很不安。

不安不僅僅體現在表面上，確實，她的心也很亂。

強迫自己不去多想是不可能的，心思總是圍繞在肖唯身上轉個不停，暫且不管那些神仙妖魔的破事，單單是肖唯被暗影選上要做魔尊這件事就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肖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還是暗影覺得他比較有潛質？她的視線落在小白身上，對那張蒼白的臉道：“我是叫小淺，小白，魔尊是什么東西？統領魔界的嗎？”

小白哼了一聲，一副我不告訴你的模樣，轉身去了后面的石屋，不一會，手中多了套衣服，衣服是淺灰色的，放在了承淺面前。“你是人，不御寒，還是穿上吧。”

她立刻將淺灰色的衣服展開，發現竟然是套棉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套在身上，衣服透著寒氣，只是過了會功夫就覺得身上有熱氣被悶在里面了，讓她舒坦不少。

“你在這坐著吧，不要亂跑，我去睡覺。”小白捂著嘴打了個哈氣，承淺不小心又瞧見了小白那分成兩半的舌頭，身上雞皮疙瘩亂跳，只得硬生生地點頭。

小白去睡了，石床很大，三個人都能睡下，小白很瘦，睡在石床上顯得很渺小。坐在這里很無聊，她又不敢到處亂跑，怕被那些魔法高強的人嗅到自己身上的仙氣，被吸了仙氣可就糟了。

漸漸地，小白已經進入到了熟睡狀態，均勻的呼吸聲讓承淺也覺得犯困，她掐了掐臉，覺得自己的臉涼的要命，這便提著腳步去后屋再找點什么衣服來穿，找個圍脖或者帽子什么的也成。

后面的石室里擺放著各種各樣祭拜時用的物品，這里一年四季是冬季，她先在門口尋了一雙鞋，是女子樣式的，管她是誰的，先穿了在說，穿上后方才覺得這鞋還算適合，這就歸她所有了。

又轉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角落里翻到了塊一尺長寬的紅色棉布，上面有落灰，不過另一面到是干凈的很，她抖了抖，灰塵立刻彌散四周，她捂著嘴，拿著紅布出來，當作是圍巾，隨便地在腦袋上圍了起來，最后在下巴處系好。

想也不用想，她現在這模樣就像一個偷雞婆一樣難看，不過腦袋暖和了就好，她正這樣想著，就聽到外面有咯吱咯吱的雪聲傳來，回頭去看時，暗影已經站在石門邊了。

“呦，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暗影笑著進來，看著承淺撇了撇嘴，臉色很臭。

“你小點聲，小白在睡覺。”承淺看了眼石床上熟睡的小白。

“蛇是冬眠的，你沒聽說過嗎？”承淺瞪著眼睛，他便又解釋道：“小白生在雪天里，所以他多多少少，會對冬季有所抵抗，這里一年四季都下雪，他總不能一整年都睡著，所以再困，小白也會堅持著不睡，實在撐不住了才去休息的。”

暗影示意承淺過來，對她招了招手，承淺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見他召喚，也就走過去了，到了暗影身邊，他才慢慢說道：“小白很相信你嘛，敢把自己最放松的一面展現在你面前。”

她不解地看他，覺得他話里有話。

“不懂么？”肖唯笑了下，“熟睡中防衛意識會降到最低，如果這時候被偷襲，必死無疑。”

她立刻笑了一下，然后冷冷地道：“我取得一條蛇的信任又有何用？”

暗影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只得慢慢點頭，然后對她道：“你得在這里住上一個月，下次開門時我再帶你出去，我幫你去換那本書，同樣，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承淺抬頭，看著暗影陰晦的面容。“你都說我出去后會不記得這里的一切，我現在答應你又有什么用呢？”

眉梢輕挑，暗影沒笑，只是點了點頭。“雖然會忘記，但我還是得與你說一下不是？免得以后恨我。”

“你幫我換書，我答應你一件事，你說吧，是什么事？”她決定先聽聽暗影的條件是什么。

暗影蹙眉，面容漸漸冰冷下來，“你得盡快把身體里的仙氣還給肖唯，你應該知道用什么方法！”

這口氣怎么這么橫啊？好像是在吃醋一般？她自然知道還仙氣的方法，就是暗影不說，她也得還，不然她就灰飛煙滅啦！“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是會還給他的。”

暗影笑，“這也是我選中肖唯的原因，從仙墮落成魔，這樣的魔才能擁有最強大的力量。”

承淺聽著暗影變得陰森恐怖的笑，心中不免擔心，如果肖唯真的墮落成魔，那該怎么辦？

暗影探到她如此明顯的想法，略微收斂了陰笑。“門前的樹上有柿子可以吃，你就吃那個飽腹吧，這些日子別離開方圓十丈內，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你的性命，懂了？”

那陰冷的面容可不是在說笑，承淺很識相地點頭，縮著身子躲到了一邊，然后一臉地警惕。

暗影轉身就走，聽不到腳步聲了，承淺緊接著就出去了，四下一看，不遠處確實有一顆一人粗的柿子樹，枝葉繁茂，樹上結了不少凍柿子，有些柿子熟透了自然落地，摔了個稀巴爛，橘黃色的肉瓤灑在雪地上，已經吃不得了。

她抬頭看著柿子樹，幸好她會點輕功，這才能跳上去把柿子拿下來。

不過這回到好，她不是偷雞賊了，到像是偷柿子的賊了。

承淺只摘了三個，柿子新鮮，上面還結著霜，用衣服兜著柿子這就下了樹，靠在一人粗的大樹上就開始吃柿子。

洗也不洗，只用手擦了擦就吃。

其實不是她不洗，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找水，視線可及之處除了這顆柿子樹就沒什么了，再就是建在懸崖邊的五谷輪回之地，只得湊合用手擦擦，一會想辦法化點雪水，做日常洗簌用也行。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眼前先填飽肚子再說。

第一個柿子味道不錯，香甜可口，只是第二個剛咬了一口就覺得澀澀的，難吃的緊，只得隨手扔到山崖下，去吃第三個。

這樣冷的地方，承淺能吃到柿子已經很滿足了，她實在找不到器皿來盛水，只得進屋把燒香用的一個能拿的動的香爐抱出來，把雪放在里面，又挪進屋，自然化水。

折騰了一圈，承淺覺得渾身累，也許是冬季的原因，她竟然也想睡覺了。

只有一個石床，承淺實在不想睡地上，即便石床上沒有鋪蓋，她也得忍了，爬上石床時，小白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正以奇怪的姿勢睡著，身體團成一團，確實像是蛇。

小白的眼睛中有著一層淡淡的薄霧，他看著爬上來的承淺，她的眼睛半瞇著，看樣子也要睡著了。小白突然想做一個惡作劇，這便探出自己三寸長的舌頭，舔了舔承淺的臉。

她覺得有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自己臉上快速地掠過，再睜眼時正好瞧見小白的舌頭再次伸出來。

“啊！”她尖叫一聲，嚇得立刻滾下地，爬起身子就想跑。

小白嘿嘿地壞笑著，“人就是人，血腥氣這么重也是怕我們，真沒用。”

已經沖到門口的承淺站住了腳步，背影有些僵硬。

小白知道承淺生氣了，只孩子氣的努著嘴，最后嘆了一聲，“好了好了，我變床被褥給你好不好？你別生氣了，我故意嚇唬你玩的。”

承淺終于轉過頭來，語氣堅定地道：“一床被褥不行，你這石床太硬，我要兩床！”

小白呵呵一笑，“你真以為我會變啊！”小白轉過身子，背著承淺，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床袖珍被褥，隨后口中念著魔咒，那床被褥迅速變大，與正常的被褥沒什么區別。

將被褥放在一邊，看著一個勁兒揉眼睛的承淺，嘿嘿地笑了下，露出兩顆獠牙，“這是如意乾坤袋，神仙和妖魔都有，專門儲物用的，把東西變小了放進去，需要的時候拿出來再變大就可以了。”

承淺看了一會，湊合上去，看了看小白，在他身上沒看到可以被稱為‘袋子’的東西，她還是有些好奇，準備上手去找。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喂！喂！不許找！”小白阻攔著，習慣性地伸出舌頭，以示威武。“乾坤袋是憑借意念存在的，隨便藏在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許外人瞧見，如果被外人瞧見了，什么寶貝被人搶走了，那可就完了！”

“哦，這么回事。”承淺縮回了手，面前的被褥是一套錦緞的，只是上面的花樣很老了，大概是十年前外面流行的樣式。

“這套被褥是暗影大人帶回來的，借你睡吧，我平時都不怎么睡被褥的。”

承淺沒說話，只點了點頭。“你睡吧，別打擾我，我在冬眠。”說罷，小白又打了個哈氣。

承淺應了一聲，鋪了被褥躺好，小白仍舊縮著身子睡覺，她腦袋里亂七八糟的，對這個世界里的東西很好奇，思緒神游著，也不知在亂想什么。

困意一波波襲來，她實在是撐不住了，翻了個身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