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夫臨門

第217章:畫中仙

桃夫臨門第217章:畫中仙

琢玉身上的白衣就如他那身雪般白的皮毛一樣,眉眼低垂,十分清秀,靜態的琢玉擁有出塵般的美,美到承淺忘了在自己的花燈上寫字。

“怎么不寫字?”琢玉抱著自己的花燈問她。

承淺這才如夢初醒地喔了一聲,蘸了墨也轉過身,背對著他,在花燈中心寫了幾個字,然后便借了小販的火折子,來到寒江邊點花燈。

毫不遲疑地把花燈點燃,再順水讓它飄走,看著遠去的花燈,承淺心中莫名地有了幾分安慰似的笑。“捉,來啊,把花燈點燃放到河里就行了。”她對著還站在不遠處的琢玉,人流在她眼前穿梭,琢玉的身影變得有些飄渺起來。

她立刻垂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清醒過來。

琢玉輕手一甩,背著承淺施了個妖法在自己的花燈上,這來到寒江岸邊,四處還有一些放花燈的女孩們,她們虔誠地祈禱著自己的花燈能飄的很遠很遠,最好是飄到情郎身邊,剛巧,那個情郎一撿起她的花燈。

“給你火折子,你自己點火,我才不看你花燈上寫的什么呢”把火折子遞給琢玉,然后便收回視線,撇過頭,看著從上游飄下來的花燈。

琢玉看著手中的火折子,又看了看承淺。

她清瘦的側臉故意撇過不看他,琢玉稍稍放心,點燃了花燈,放在河里,讓它順水而行。

“放好了。”琢玉說完,熄滅火折子,與她一起蹲在河邊,看著河面上的點點蓮花燈,也勾起了嘴角。

她笑著拍了拍手,然后站起身,張開手臂看著星空。“好大的一輪滿月啊...”

“你不想知道我花燈上寫的什么嗎?”琢玉忽然問她。

微風吹來,承淺的手慢慢收回,琢玉這時已經站起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承淺,在等她回話。她忽然笑了出來,然后爽朗地道:“剛才琢玉不讓我看,現在花燈都跑遠了,難道說,你想告訴我?”她湊過去,把自己耳朵放在琢玉唇邊,作勢要聽他說悄悄話。

承淺的發隨著微風擺動,一陣淡淡的馨香傳入鼻尖,琢玉吞了吞津液,搖搖頭。“告訴你就不靈了,花燈的內容是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的”

她臉色一僵,下一瞬便笑了起來。面對著琢玉,用自己的手牽起琢玉的手,帶著他走。“原來你也信這個啊那我們就互相都不說,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琢玉跟著點頭,就讓蓮花燈上的內容,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她腳步很快,帶著琢玉走時又有點蹦蹦跳跳的感覺,琢玉跟著她的腳步,十分費力。“你慢點,慢點走啊”

“慢不得,我怕那家畫館關門”她的氣已經有點喘了。

“如果實在著急,我們騰云過去。”琢玉仍舊緊隨其后。

“不用不用,這就到了。”說罷,承淺停在一家店面門前,看著畫樓老板還在營業,十分高興地就帶著琢玉進去了。

這里的裝潢很不錯,一進門便有小廝過來詢問他們二人需要買畫還是讓畫師畫畫。

她一擺手,對小廝道:“如果今天畫完的畫,能馬上給我裝裱上嗎?我今天晚上就要帶走。”

“這個...需要價錢。”小廝直接說出來。

承淺立刻把琢玉的銀錠子拿出來,遞給小廝,知道小廝說錢夠了,她才奔到一個畫案前,要了紙張,提筆便要畫,可筆剛蘸了墨,她就停下來了。琢玉此時就站在她身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紙,等著她作畫。“去坐在凳子上啊”她忽然道。

琢玉愣了愣,然后一手指著自己。“你要畫我?”

“當然了”她忙放下比,拉著琢玉坐在一張圓凳上,只讓他端端正正地坐著,并沒有其他動作。

她提筆,看著琢玉的時候眼神十分開心,還帶著溫柔的笑,隨后便提筆作畫。

“沒想到,你還會作畫啊。”琢玉靜靜地說。

“都是以前學的。”她抬頭,給他遞了個眼神。“你知道我說的以前是什么時候吧?”

琢玉點了點頭,仍舊端坐著。

她八層說的是第八世的時候,也就那時候她才能算得上是琴棋書畫,這一世一直坐乞丐,然后便是四處奔波,哪里會作畫?

被人當成模子是件十分累的事,可承淺的手下卻一筆接一筆,連調顏料的時間都讓人驚嘆。

不出半個時辰,承淺便已經畫完了這幅畫。

她看著正在晾干的墨跡,對琢玉招手。“來看看,我畫的你,像不像?”

琢玉終于可以放輕松地走過來,坐了一個時辰,背也有點酸酸的,站在她身邊,看了看畫案上的畫。他瞳孔瞬間睜大,因為這畫中的人像一位落入凡間的謫仙,而背景則是凌州的上鋪,地面則是青石板的馬路,他靜靜地站在那里,嘴挑起的角度很美,似笑非笑的感覺。“這個...這個真的是我?”琢玉無比驚訝地問她。

“當然是你了”她看著自己的滿意之作,她隨手招了小廝過來,讓他把畫立刻裱好,店老板也承諾在十二點之前,會把畫裱好。

這叫老板對于裱畫很有研究,可以快速裱畫,但這一兩個的時辰已經過去了,承淺聽著打更聲,知道已經很晚了。

她帶著琢玉又回到大街上,兩人手牽著手,在人流中慢慢走著。

天空中燃起了煙花,重陽節已經步入到了最后一個節目,寒江陪煙火,月伴星入昨,承淺心中忽然輕松下來,沒有一點牽絆了。

璀璨的煙花映紅了兩人的臉,琢玉拉住承淺,靜靜地問她。“真的沒有變數了嗎?”

她視線不離煙花,十分坦然地道:“沒有了。”

心頭忽然又酸又痛,那種感覺讓琢玉狠狠地閉上眼,下一瞬眼淚就流出來了。

她板正琢玉的身體,笑著道:“哭什么嘛?沒什么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這千年的記憶給了我太多回憶了。”她掐了下琢玉的臉頰,爽朗地笑著。“能認識你們,我這輩子,值了。”

“可是...可是...”他有些著急,抽泣的同時又說不出自己想說的話。

承淺忽然把琢玉抱住,讓他少年般的身體在自己溫暖的懷抱里,靜靜地安慰他。“琢玉,那幅畫你要好好保留,那是我留給你的回憶,看到畫,你就可以想起我了。”

“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好痛,痛的難以呼吸了,承淺...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死的是你,而我卻在心痛?”他十分委屈地問她,眼淚啪嗒啪嗒地滴濕了她肩膀的布料。

承淺無言以對,心頭仿佛也插著把刀,此時正在滴血。

最絢爛的煙花已經放完,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這時一名小廝拿著畫奔著他們二人跑來。“這位姑娘,你們的畫,我家老板要關店了,快子時末了。”

承淺還是抱著琢玉,一只手拿過小廝遞來的畫,小廝扭頭又回去了。

子時末,他們得分開了。

承淺撫摸著他如緞面一樣的頭發,讓微涼的寒風吹拂他們二人的身體。

她開始有些昏迷了,頭有些痛,昏昏沉沉的。看著月色,慢慢拍著他的脊背。“琢玉,該走了,你該走了。”

“不,我不想走”琢玉固執道,死死地抱著她的脊背。

“你該走了,你父皇仙逝了,你母后在等著你,夢貘族也在等著你。”她輕勸。

“我不走”琢玉大吼。

承淺深呼吸口氣,穩著情緒道:“在蒼梧盤龍寨的時候你就說過,你會走,現在是時候了,所以你該走了。”

“我不”他離開承淺的懷抱,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承淺。“讓我,讓我再陪陪你吧”

承淺卻在搖頭微笑,左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她用自己的拇指一摸,已經發現自己的手背上起了龍鱗了。

她不想讓琢玉看到這一幕啊承淺瘋了似的把畫扔在地上,把手都藏在衣袖里,指著遠處的方向,對他大喊。“走”

琢玉看著地面上的畫,又看了看承淺。

“早就說你不該回來,如果那時在蒼梧山就走了,不就沒這事了嗎?走走走馬上走”

琢玉僵直著脊背把畫撿回來,目光仍舊盯著承淺的臉。

“你要繼承夢貘族,你是夢貘族太子,你得走。”她忽然覺得沒力氣,放柔了聲音地對他說。

那種無力是對人生命運的無力,一切都逃不開那個天劫。

她用藏在衣袖里的手抓住琢玉的肩膀,猛地把他轉過去,琢玉墨黑的眼睛驚恐地看著面前這條路,路面寬闊,商家已經在收攤關門了。

“向前走,不要回頭,回到夢貘族,繼承王位,娶一位夢貘王后,生一子,日后繼承大統,若想起我,就看看畫,僅此而已。”

琢玉抱著畫,聽著她的話,眼淚如房檐的雨,斷了線般地往下流。

他邁出了一步。

“琢玉,走,別讓你父王和母后失望,你的身后還有全族人要保護。”

在她的鼓舞下,他又接連走了兩步。

“走吧,不要回頭”她淚滿衣襟地對著琢玉喊。

琢玉的肩膀忽然一抖,站定腳步。

兩人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琢玉背后的承淺,身上已經長滿了龍鱗,左臉奇異的咒文再次出現,嚇得一些游走的百姓大喊著妖怪跑開。

琢玉不是沒聽到那聲音,他想回頭,但身子回到一半,就被承淺叫住了。

“你回頭,我會恨你一輩子。”她無力地跪在地上,對他說了最后一個字。“走”

琢玉沉默地垂著頭,唇瓣開啟,吐出四個字。

“再見,承淺。”

他的腳下騰起祥云,快速升起,如天上的星。

琢玉走了,這一別,便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