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弟兄們早早就起床吃早餐,然后以排為單位,列隊等待長官分發彈藥,隨后乘坐漁船開往沙洲。第一次打靶的新鮮感讓百多位新兵蛋子躍躍欲試,無比的期待,老兵看到搬出的彈藥足夠每人分發五十發還不止,立刻明白這樣的練槍機會實在不多,要是不抓緊,錯過就可惜了,何況跟著富裕的民團一起去,準能吃香的喝辣的。
林村民團已經將十幾條木船開到碼頭停泊,安毅放下喝完魚湯的大腕,擦擦油光發亮的嘴,和胡子、尹繼南走向隊伍前面,第一句話不是分發子彈也不是強調注意事項,而是下達令人驚訝的口令:
“一排注意,立正!齊步——走,立定!打開雙臂與肩齊平,展開隊形保持距離。”
一排三十余名弟兄從排長到小兵老老實實展開雙手散開,只聽安毅大聲下令:“照我的做——上身前傾,右腿向后緩緩抬起,保持一分鐘!”
士兵們驚訝地看著安毅的姿勢跟著做,安毅大聲叫“好”,命令保持不動,只見三十余名弟兄中的四個搖搖晃晃,十秒都支持不住,不得不放下向后抬起的右腳,搖晃幾下才勉強站住,安毅大聲喊停上前兩步,指著四個堅持不了十秒的弟兄惱火地說道:
“你、你、你,還有你,出列……奶奶的!你們四個狗日的敢喝醉,明知道今天要打靶,昨晚還怕自己吃大虧沒命的喝,如今站都站不穩還打什么靶?滾一邊去,留下看家……一排長?”
“到!”
尹繼南上前一步。
“分發彈藥,把一排留下的弟兄們帶上船。”
“是!”
眾人沒想到安毅來這一手,看著四個喝多的孫子愁眉苦臉的走進草棚,全都笑了起來,就連從不在士兵們面前露出笑臉的胡子也忍不住轉過身去偷偷樂,其他喝醉沒完全清醒的弟兄們嚇得偷偷練起平衡動作,深怕等會兒站不住會被趕出隊伍,可越是緊張越是適得其反。到現在胡子才知道,為何剛才商量留下哪個排看家時安毅說不用急,原來他竟然用這樣一個巧妙的方法解決問題。
江岸上圍觀的民團弟兄笑得更歡了,都說安毅這腦瓜子里怎么會有這么多鬼主意。
十分鐘后,整個陣地留下四十一名酒還沒全醒的弟兄看家,其中包括六名老兵班排長。安毅哈哈一笑,走下碼頭準備上船,五排代理排長屈通源帶著手下五個稀里糊涂的弟兄屁顛屁顛跑下江堤哀求道:
“連長,帶我們去吧,兄弟我好幾個月沒放搶了,在陣地上閑著沒貢獻……咱們弟兄不習慣啊!”
“好!有這樣的覺悟值得表揚。”安毅站上船頭轉過身,一臉的嘉許:“屈通源聽令!”
“到!”
老四川屈通源樂呵呵立正,預感到連長開恩了。
“領著你的人立刻到村北大樹底下把老子的車給洗干凈,回來檢查,要是上面沾著一塊泥巴,你這孫子就得給我舔干凈,明白嗎?沒聽見是嗎……胡子,把你的鞭子借我用一下。”
屈通源先是以為命令上船,接著聽到命令洗車一臉的痛苦,傷心之下沒有及時回答,此刻看到安毅接過胡子手里的皮鞭,嚇得臉色發白一面大喊“遵命”一面迅速逃上江堤,惹來十幾船弟兄們的哄堂大笑。
一群孬兵吃過午飯,無精打采聚在一起相互指責,這個說你這孫子昨晚存心灌老子,那個大罵你這基巴有心害你家爺爺,全身水漬的老四川領著幾個把車洗得干干凈凈的弟兄們回來,看到灶臺上留下的小半盆煮得黑乎乎的豬肉、半盤沒有油腥味的魚湯氣得大聲罵娘。
靠在草棚柱子上的四排代理排長魯雄打了個飽嗝,轉過四四方方的大腦袋白了老四川一眼,沒好氣地罵道:你狗日的不吃拉倒,炊事班的弟兄們都去放槍了,這還是老子辛辛苦苦做的呢,要知道你這樣沒屁眼兒,老子剛才就該倒給村里的幾條母狗享用……
中午一點半打靶歸來的弟兄們快樂極了,這個說民團的烤魚煮螃蟹的手藝真基巴好,那個說自己今天第一次打槍就能打上好成績,更多的人則在談論安毅兩槍把天上的兩只野鴨干下來的精準槍法,只有一群酒剛醒來的孬兵沮喪不已,沒等問問清楚是怎么回事,尹繼南的集合哨聲催命般響起,全都得快速沖到空地上集合,按照命令披掛整齊、開始了今天圍繞林村的六公里長跑。
長跑回來喘息稍定,尹繼南的命令再次傳來:
“以排為單位跑進村子,在民團弟兄的指引下,用工兵鏟砍伐大樹,具體要求有各排排長實地傳達!”
百多漢子又在各自排長帶領下沖過木橋進村伐木,完了修成三種長度或扛或抬往回趕,氣喘吁吁跑到木橋頭抬頭一看,安毅和胡子岔開四條長腿拿著皮鞭一臉的獰笑,脾氣最好的尹繼南拿著一個畫上黑色大箭頭的木牌對準流水嘩嘩的竹溪頻頻發令,一百多個弟兄扛著沉重的木頭罵罵咧咧沖下河岸,大喊大叫、七手八腳地把木頭推過河對岸,水淋淋爬起來沒能喘口氣,安毅那要命的大嗓門又喊開了:
“加緊干吧,最后一名今晚不但沒酒,連肉湯都沒得喝!”
五個小時下來,一百多弟兄全癱在草棚前面的泥地上,七個炊事兵殷勤地跑進跑出端來一盆盆解暑的廣東涼茶,看看哪個弟兄實在動不了就抬手抬腳搬進草棚,用大張竹殼當扇子幫忙扇風祛暑,嘴里依依呀呀不停安慰。
安毅三人巡視一圈,對五個排搭建在山包頂上的五座四米高瞭望塔還算滿意,走到橋頭樹蔭下開始總結,均認為這一階段的強訓基本達到了預定的效果,考慮到劇烈的消耗,今天的飛索過河的速度和技巧訓練暫停一天,明天開始就可以展開模塊式浮橋架設的訓練。
意見統一之后安毅按例總結歸納,勤懇的尹繼南飛快地把內容記到工作日記本上。
一陣風把紅燒肉和清蒸魚的香味送來,安毅看看天色回到草棚里拿起臉盆,到江邊碼頭上脫下衣褲跳入水中暢游一番,上岸搓滿全身的香皂泡又跳入江中洗個不停,游出五十米掉頭返回上岸,擦干身子,飛快脫褲穿褲換上干凈的服裝,端上臉盆吹著口哨緩緩登上江堤。
在橋頭吸煙的胡子和尹繼南看到安毅今天如此反常,連忙詢問,安毅樂呵呵就是不說,胡子忍不住罵了起來:
“奶奶的,又用香皂又換新衣服,不會是火氣太旺想進城逛窯子吧?”
“胡子,莫非你也想去?行,等會兒和我一起去,我給你找個最正點的,省得你整天憋得愁眉苦臉怪嚇人的。”安毅隨口回敬。
胡子呵呵一笑:“你小子不怕染上花柳梅毒耽誤一輩子,老子卻怕得很,要是把老二給弄殘了,日后百萬家財誰來繼承?”
安毅哈哈一笑,靠近胡子神秘地說道:“我教你個法子絕對保險,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在沙面租界洋行里看到的氣球嗎……記得就好,你狂窯子之前買上幾個,準備干那事的時候拉開氣球口子把你的老二套上,這樣哪還怕花柳梅毒?全擋在外面了,明白嗎?好了,知道你臉皮薄不愿我看見你逛窯子,我也不勉強你和我一起去了,等會兒你有空自己偷偷去吧,繼南正派人留下看家,我得進城了,哈哈!”
胡子疑惑地轉向尹繼南:“繼南,你說那紅紅藍藍的橡膠氣球,口子才那么點大,能套住老二嗎?”
尹繼南想了想說道:“估計能行,因為橡膠是有韌性有彈性的,否則吹完氣也不會漲得那么大,只是……我總覺得我大哥是在耍咱們,有誰會用氣球套住自己老二的?就算真敢套,怎么排除里面的空氣啊?直挺挺的老二前面頂著個拳頭大的花咕嘟,想想就不對,怎么干事啊?”
胡子頓時恍然大悟,望著安毅經過上游獨木橋的身影惱火地罵了兩句,罵完想想,自己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