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號戰艦迎著東升的旭日,順流而下,兩艘百噸級內河炮艦前后護衛,從從容容不疾不徐地駛向下游。
“楚天號”是剛從英國買回不久的八百噸級驅逐艦,灰藍色的艦身線條流暢,前后甲板上威風凜凜的兩座主炮斜指藍天,甲板上的海軍官兵衣衫整潔,精神抖擻,都以自己的戰艦能成為蔣委員長的座駕而驕傲。
隨同蔣介石前往廬山召開剿匪會議的安毅并沒有像其他將領那樣,端著香茶或者咖啡杯,悠閑地站在甲板上欣賞沿江美景,還是不是搖頭晃腦附庸風雅地發出幾聲贊嘆,而是獨自坐在不算寬大的指揮艙里,案頭放著厚厚一疊資料,埋頭仔細查閱近期的大量剿匪戰報,對目前各軍各師所在戰場和作戰目標、方向和時限進行分析。
看完部西戰場和豫鄂皖各處的兵力部署和敵我態勢,安毅嘆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合上卷宗沉思了一會兒,又拿起另一疊卷宗上的贛粵剿匪各路的戰報細細閱讀,十多分鐘后,安毅神色凝重地吩咐一旁的參謀部參謀拿來贛粵閩戰區地圖攤開。對著地圖復核完戰報,眉頭緊皺憂心仲仲地坐下。
葛敬恩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地進入指揮艙內,看到安毅傻乎乎地坐在鋪開的地圖前面,一動也不動,不由好奇地走到安毅邊上,仔細看了一會兒地圖,低聲笑著介紹:
“十八軍與粵軍香翰屏部兩面夾擊。昨天下羊把朱德、彰德懷兩部趕出粵北,下一步估計敬之將軍會貫徹“分兵合圍。的指導思想對朱德和彭德懷部進行包圍,隨后分割殲滅。”
安毅抬起頭:“你相信敬之將軍指揮的贛粵各部能辦到嗎?”
葛敬恩一愣,隨即搖頭莞爾一笑,一屁股坐在安毅邊上:“這次很可能會如愿,贛西和湖南方向有何健將軍四路軍六個師進逼,贛西北一線有朱紹良將軍六路軍四個師壓迫,贛東方向的陳誠將軍十八軍五十二師、臨時歸陳誠將軍指揮的十七師穩穩地釘在戰略要地信豐、南康一線。蔡廷錯將軍指揮的十九路軍三個師在閱猜一線由東向西實施壓迫,再加上南昌機場的兩個航空大隊助戰。嚴密監控敵軍動向,赤軍這次再想溜走可沒那么容易了。”
安毅不屑地搖了搖頭:“粗粗一看。似乎我軍占盡上風,占據的又都是戰略要地和必經之樞紐地區。可仔細一看各部參差不齊,進剿線路漏洞百出,兼之贛南地形復雜山巒疊嶂,林木蔥郁遮天蔽日,實在是不利于大規模的部隊行進和相互協同。
“其次,赤軍在多年的圍剿之下。已經總結出一整套靈活多變的應對戰法,并能根據不同情況靈活運用。往往能在我各路大軍看似嚴密的包圍中神不知鬼不覺地跳出包圍圈。只要看到機會就會以驚人速度集結兵力,對我軍突進或者落后的孤軍展開猛烈打擊,一擊礙手后便揚長而去,等我們的各路司令部反應過來,往往是無法判定赤軍主力去向,從而疑神疑鬼信心動搖,歷盡艱辛形成的包圍圈也隨之失去作用,各部在不明確的指揮下進退失據,猶猶豫豫,所以,每一次興師動眾都無功而返。
“這一次,敬之將軍又在外國顧問的建議下,弄出個。“分兵合擊。的指導思想,到目前為止,兵是分了,可合擊根本就無法達成,就算昨天十八軍三個師和粵軍五個師迫使赤軍主力撤離粵北一線,重新進入贛南這個看起來很好看的巨大包圍圈,但是并沒有取得打擊敵軍有生力量的戰果,這和上一次失敗的圍剿有何兩樣?”
葛敬恩對照地圖頻頻點頭,待安毅停下話頭,他揮揮手讓兩名圍上來仔細傾聽安毅意見的值班參謀忙自己的去,這才壓低聲音,對安毅說道:“還是小聲點兒好,,委座這次對敬之將軍和辭修將軍的請粵閩進剿很有信心,現在正在甲板上和歐美顧問們喝茶暢談,憧憬勝利的一幕。你這番氣餒的話要是傳過去。恐怕又要惹委座不高興了。”
“現在不高興沒關系,就怕再次失敗之后,他會更加痛苦懊悔。
。安毅冷笑一聲,再次盯著地圖。手指從地圖上的始興、南雄、大余劃過,最后停在了梅關古道上:“這里有何戰報上呈?”
葛敬恩想了想,慢慢搖了搖頭:“沒有,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張向華將軍的第四軍倒是從樂昌東進一線加入戰場了,薛伯陵(薛岳)新編的第五軍即將由贛州南下崇義。朱德紅軍這次恐怕很難否掙脫包圍圈了,,怎么?你為何對平靜的梅關古道如此重視?有什么發現嗎?”
安毅抬起頭,手指在梅關古道上點了點,笑著說道:“沒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是我指揮赤軍的話,跳出粵北包圍圈之后,該走哪里才好?走猜閩走贛湘都會遇到東西各路軍的重重圍堵,甚至會遭受以逸待勞的里面打擊,最理想也最出其不意的地方就是走梅關古道,這里群讓。延綿,森林遍布,溪流縱橫地勢復雜,看似無路可走,其實四通八達,比如這兒,大梅關,看似只有南北向一條路可走,但是只要細細考慮每一條溪流,把溪流當成通道來看待,就會發現東南西北都能走。
“只要能悄然無聲地進入這片群山,與各路追兵的距離就會很快拉開。使得各路追兵無法憑借火力戰備的優勢和兵力優勢,再尋求突圍或接戰就主動多了。這里如此關鍵,不知道何敬之和他的顧問團想到沒有?”
葛敬恩仔細查看片刻,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走了、走了!赤軍沒有重炮沒有插重,在這種地形中反而成了一大優勢。等會兒我立即命令南昌航空隊飛過去看看,再給辭修兄去個電報詢問。”
“飛機?哈哈,那種地方派飛機偵察根本沒用,我有過深切體會。”安毅掏出奔煙,慢慢點燃。
葛敬恩給安毅端來杯茶:“給,,其實你早該回來指揮這次勢在必的的進剿了,特別是湘贛粵閱地區和鄂豫地區,你最為熟悉,魏采兒先生說你是指揮剿匪的最合適人選,還說我軍第一個一…部隊就是你建古起來的,拿來剿匪正是物盡其用,他曾,姜座請求調你回來,任公離開之前。也曾致電委座,詢問能否把你借調到他的右路軍司令部,所以委座考慮再三還是把你叫回來了,你做好準備吧,很可能過幾天就讓你去蚌埠前線。”
安毅右手夾著香煙,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這才皺著眉頭詢問:“魯逸軒十七師不是有個正規的山的旅嗎?一年來他們為何毫無建
葛敬恩苦笑道:“估計還是運用問題,這幾個月他們在敬之將軍的指揮下行程數千里,累得半死卻次次撲空,說得難聽點兒,給赤軍玩得像遛猴似的,十七師官兵為此一肚子氣,上個月委座終于把他們調到辭修兄的縱隊,從目前情況看,估計會有所作為。
“相比于其他各部,十七師的表現已經非常不錯了,一年來數次歷險都能化險為夷,最險的一次是三月初赤軍軍團三個師布下的包圍圈,魯逸軒就是不上當,在包圍圈中果斷占據有利地形,迅速請求敬之將軍揮師側擊軍團右翼,吃不平十七師,又擔心右翼反被我軍夾擊,猛攻一個小時之后便迅速退去,魯逸軒也不敢追,后來在戰報中對這個黃埔四期師弟贊賞不已,哈哈!對了,你也是四期的,在校時可與有過交往?”
安毅搖了搖頭:“沒有,我們只是遠遠地見過幾次,這家伙走路都是低著腦袋的,每次我招呼他。他都點頭微微一笑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由于當時他跟左派同學走的很近,我素來不喜政治,所以也盡量和各派師兄弟離得遠點,現在想起來。真有些不勝喘噓之感啊!”
葛敬恩笑道:“要是真讓你說中了,恐怕這回魯逸軒又再次與對上了,你來看”十一師在這兒、五十二師在這兒,魯逸軒的十七師正好處于辭修兄右翼的主力位置。數十公里外就是梅關古道了。”
安毅沉思片刻,抬頭詢問:“我們不妨設想一下,赤軍主力或者主力之一部已經潛入梅關以北地區,如果換做你是,你將會從何處入破僵局?”
葛敬恩考慮良久,果斷指向五十二師與十七師之結合部:“要是我的話,會在這個地方做文章。只要擊退十七師和五十二師,整條百余公里的包圍圈就會被打破,進而影響到東西兩線,迫使對手不得不重新進行戰略調整,利用對手調整之機尋機打擊一兩個方向,做好了能把整個形勢攪得更加混亂。
“可是,會怎么想我們無法捉摸,幾年來他從一個扒小的營長升到軍團司令,所打的每一仗都可圈可點,卻又令人無跡可尋,軍事地位和才華僅在朱德之下,與彭德懷相比還略高那么一點,這家伙確實是今天才。”
安毅點點頭再次凝視地圖,嘴里嘀嘀咕咕仿佛自言自語:“這家伙會怎么做,”
梅關東北八公里。獅公坪。
站在獅公廟正堂懸掛著的地圖前,久久不動,堂中拼接的長桌四周,坐滿了方面軍和各師主官,大家都在緊張討論不斷發回來的敵情,對著桌面上的數張簡易地圖比比劃刮,低聲爭論。
日上三竿,方面軍政治部主任聶榮臻接過作戰參謀遞來的文件,看完后立即站起來,走向面壁沉思的,在耳邊低聲通報:“已經證實撫守卵嶺和雞公塞要地的,正是國民黨中央軍精銳、魯逸軒率領的十七師。”
“又是他?”
愣了一下,接過文件匆匆掃視一眼:“十七師的戰斗力非比尋常,該部由出自獨立師序列的贛中警備部隊改編而成,其五十旅是清一色裝備自動火力的山地旅,官兵練有素,戰力強橫,三月份的時候我們曾與這個旅打了場惡戰,結果六個團攻了一個小時最后無功而返,反而付出戰損三百余人的慘痛代價。這次十七師盤踞在我們前進的必經之路上,不好辦啊!”
聶榮臻是在顧順章叛變之后從上海調回中央蘇區的,三月份的戰斗并沒有參加,但是由于他在黃埔軍校擔任過政治部秘書兼政治教官,對當時品學兼優畢業后被保送到蘇聯留學的魯逸軒非常熟悉,聽完的話,聶榮臻笑著說道:“這回你們師兄弟又碰到一起了,呵呵!你怎么考慮的?”
若有所思地盯著地圖:“一定要調走這個十七師,強攻行不通,我們的裝備和練都比不上他們。他們又占據了優勢地形,就是上去三個師也啃不動,,調走他,一定要調走他,”
“難度不小啊!”
妾榮臻也走近地圖細細觀察。
并沒有答話,轉過身在的圖面前緩緩踱步,走了幾個來回,猛然抬起頭,看到師政治部主任兼參謀長李霄龍匆匆走了進來,停下腳步,默默地看著走到面前的李霄龍。
李霄龍紙聲匯報:“我師偵察小隊在沙江壩以北兩公里處,與國民黨軍隊一個偵察小隊遭遇,我偵察小隊戰死四人,受傷五人,最后在及時趕來的沙江赤衛隊增援下才避免了全部犧牲的危險。
“敵軍偵察小隊扛上一具尸體和兩名傷員逃走,從他們的裝束和武器配置分析,很可能是十七師魯逸軒所部,我們周邊敵軍各師中,只有出自獨立師的魯逸軒十七師擁有一個裝備精良練有素的特務營。”
吃了一驚:“沒有暴露我主力蹤跡吧?”
“估計沒有,我們的偵查小隊除了腦袋上的軍帽,衣服五花八門,和赤衛隊差不多,敵人不會從這里面發現什么的。”李霄龍有些不確定地回答。
再次輕輕踱步,走了兩圈突然回頭:“霄龍,交給你個艱巨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