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第八一八章 冰與火的見證(八)

腳次日清晨,北平湯山。前敵指揮部。中央參謀團團長黃紹琺、參謀團主任兼中央軍團總指揮楊杰、中央軍團副總指揮兼十七軍軍長徐庭瑤等十余名將校匆匆而至。

眾人下車后,與趙瑞等指揮部各級主官相互敬禮握手,沒看到安毅出來迎接頗為奇怪。政治部主任展到連忙解釋:安毅在樓上指揮大廳里,剛。剛睡下,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剛下火車就匆匆趕來的眾將校到后面用過早餐,略作休息,全部上到主樓二樓會議室,黃紹琺、楊杰、徐庭瑤跟隨趙瑞一起,進入隔壁的指揮大廳,入目處二十幾個。將校全都在緊張工作,唯獨不見安毅的身影。黃紹琺剛要開口詢問,趙瑞指指大型沙盤后的墻角,眾將細細一看。就見到安毅躺在暖氣片旁邊的行軍床上,身上蓋著軍大衣,睡得正香。

黃紹琺擺擺手,示意大家別叫醒安毅,走到兩名參謀正在畫線的大型地圖前細細打量,楊杰和徐庭瑤也跟了過去,兩名參謀看到長官到來,連忙行禮,迅速標示完畢退到一邊。

地圖非常詳細精確,全線敵我態勢一目了然,看得黃紹琺三人連連

楊杰兩個。月前已經離開參謀次長的崗位,調往中央陸軍大學擔任教育長并代理校長一職,此次華北抗戰。被蔣委員長抽調前來北平以參謀團主任的身份兼任中央軍團總指揮。分擔安毅繁忙的指揮工作。黃紹琺則是繼續原先的參謀團團長職務。負責對華北前線各軍進行軍事參謀和協調,他才從香港返回南京沒幾天,與回京開會的楊杰一同乘火車趕到北平繼續履職。

“顧長風所部現在何處?”黃紹琺看著地圖,非常擔憂地問道。

趙瑞指舟喀喇沁東北二十公里的五虎山一線:“在這兒,一夜疾行四十七公里,穿越日軍來回巡邏的兩各公路,于一個半小時前成功潛入五虎山至水泉一線,這里山勢延綿,人煙稀少,曾是楊九霄獨立第二師的一個據點,群眾基礎也比較好。估計藏身半天沒問題,時間長了就不敢說了。”

楊杰和徐庭瑤心里佩服不已,心想也只有安家軍才擁有這么強的行動速度和耐力,近萬將士一個晚上在如此復雜的地形疾行四十七公里,還得避過沿途日軍,行進的線路和隱蔽點均出人意表,絕不是普通部隊能夠做到的。僅從這一點,就能看到安家軍嚴格科學的練制度產生的巨大效果。

楊杰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點了點叉:“在這一地區停駐,可以說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估計日軍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清楚,我擔心的是大部隊行進留下的痕跡,長城內外兩天沒下雪了,看樣子今天會艷陽高照,再加上日軍飛機高空偵察,掩藏行蹤將變得十分困難。盡管他們有楊九霄率領的經驗豐富的東北籍將士帶路,但要在敵人合圍中隱藏近萬部隊還是非常困難,這一點也是最令我擔心的。我建議休整完畢后盡快轉移,不知顧將軍下一步的計劃是什么?”

趙瑞搖了搖頭,苦笑道:“尚未決定,一切均取決于前線的實際情況,安司令緊緊跟蹤了一個晚上,接到顧將軍發回的全軍安然穿越日軍最后一道巡邏線電文,安司令就去睡覺了。”

“胡子呢?”黃紹隴問道。

“昨天傍晚趕往古北口了。”

趙瑞猶豫一下,最后還是如實解釋:“說實話,我們非常擔心湯玉麟第五軍團的士氣和作戰能力,建平、凌源兩大要地不戰而拱手相讓。逼得我軍一萬將士退路盡失。深陷險境,我軍將士心寒啊!

“要知道這一萬將士。全都是四十四師、十七師、獨立第二師各部精選后留下的精銳,可以說是我軍戰斗力最強、經驗最為豐富的絕對主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屬下真不知道全軍將士會有什么反應。

“昨晚召開的緊急會議上,安耳令看出苗頭不對,嚴令各部不準議論、不準妄動、不準離開軍營一步,連級以上行動必須呈報他本人,獲得同意方可出動,就是擔心各師將領一怒之下想不開,去找湯玉麟和董馥庭算賬。”

黃紹琺三人相視一眼,無奈地搖頭苦笑。他們非常清楚安家軍有仇必報的性格,了解安家軍中藏龍臥虎。人才濟濟,隨便派出一個特種分隊實施報復,恐怕就能讓得罪安家軍的將領毛骨悚然,要是此番顧長風、楊九霄和將士們永遠地留在了關外他們曾浴血奮戰的土地上,恐怕湯玉麟和董馥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報告參謀長,顧長官急電!”通信科長李煜甫少校快步到來。

趙瑞看完抬起頭:“叫醒司令吧。”

“不用叫了。”

安毅已經來到眾將身后,對黃紹琺、楊杰和徐庭瑤笑了笑,接過電文一看,臉色一變,兩步沖到地圖前。抬起手,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隨即退后一步

眾將全都貼了上去,看安毅全神貫注死死盯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沉思。又不好意思打擾他,只能站在安毅身邊耐心等待。

數分鐘后,安毅徐徐呼出口長氣。低聲問道:“幾位長官,要是顧長風和楊九霄二人率部奇襲朝陽。長官們會怎么看?”

黃紹琺三人著實嚇了一大跳,黃紹琺想都不想,就大聲說道:“顧老弟不要命了?”

由于黃紹琺聲音實在宏亮,弄的整個大廳的二十幾個參謀全都望了過來,徐庭瑤上前半步,低聲建議:

“如果可以,需盡快向西北方向行進,從建平北面繞過去,直插寧城一線。寧城目前還有東北軍一個旅堅守,到了那里就安全了,而且從時間上來考慮,也是最為可行的。”

楊杰不愧為軍中公認的軍事理論家。他看著地圖略作思考,便指出其中的關鍵:“我到覺得這個思路不錯,攻打朝陽絕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日軍,如果剛才不是安老弟親口說出來,恐怕連我也不信顧長風敢這么干。但是細細一想,以顧將軍的智勇、以近萬精銳將士的強悍戰力,以及楊九霄這些熟悉地形擁有深厚群眾基礎的猛將一旁協助,出其不意攻打朝陽是可行的。而且一擊之后向西撤退的線路,反而是日軍中、北兩路兵力薄弱的結合部。”

眾將仔細查看地圖,連連點頭,對楊杰的銳利目光暗自欽佩。

楊杰恍如不知,上前一步,指著地圖繼續說道:“其次,由于中路日軍以第入師團為主的五個旅團進展太快,反而與攻向赤峰的北路軍之間拉長了距離,日軍的全局攻勢突然變成了南北兩路,只是不知道日軍是有意還是無意。

“從圖上看,這個,距離南北將近九十公里之寬,東西上百里之長,而且西面是我軍的防區,對顧將軍來說,這是一條最為理想的撤退線路。日軍不會舍棄兩路軍重要的戰略目標對其進行圍堵,派出少量部隊又不一定打得過我們這部虎狼之師。何況倉促間進行兵力調配,不是那么簡單的事,調動少了不行,調動多了又牽涉全局,日軍首腦將會很頭疼。只是,我不知道朝陽一線的日軍兵力怎么樣,兵力分布又如何,這些因素不得不綜合進行考慮,弄不好很可能弄巧成拙,這一點,希望安老弟權衡,也希望前方的顧將軍有個充分的思想準備。””

“到!”趙瑞夫聲回答。

“回電,同意!”

“是!”

安毅如此氣概,讓黃紹琺欣賞不已,他拉過安毅的手,輕聲問道:“你也不給虎頭具體指示?”

安毅搖搖頭:“我遠在幾百公里之外,對前線情況一無所知,怎么能給出具體指示呢?瞎指揮的事兒小弟不會干,否則會害死人的。”

黃紹琺仰頭嘆道:“在你安毅麾下帶兵,是為將者的福氣啊!說句不好意思的話,統一廣西和兩省剿赤的幾年征戰中,愚兄先為桂軍統帥。后為兩廣軍隊第八路軍前敵總指揮。每一場戰事都事必親躬,不敢有絲毫大意,多次指揮到團一級的作戰。

“聽說委座在正進行的圍剿中,也常常指揮到師旅一級。這并非是為帥者信不過麾下將領,而是太過牽掛所致,如今看來,很多時候這種牽掛反而制約了麾下將領的發揮。不利于戰事的進行,甚至還讓下面生出怨言來。

你這個,司令當得如此瀟灑,對麾下將領的能力如此信任,如此放權。讓人感觸良多啊!”

楊杰和徐庭瑤表示同感,安毅卻搖搖頭,謙遜地說道:“并非是弟瀟灑,更不是小弟不擔心,這一萬精銳可全都是小弟的心頭肉啊!之所以裝出一副瀟灑樣來,全都是因為弟真的不了解前線情況,更難以體會到前線將士目前的處境和實際想法。這個時候,只要前線帶兵將領的決策沒有原則上的失誤,就只能放手讓他們干,

“哎,他們可比小弟難受到了,打贏了光彩小弟也臉上有光,軍委和全國報紙就會吹噓小弟指揮有方,可是打輸了呢?小弟最多只會悄悄大哭一場,決不會因此而自殺,軍委和社會各界都會說:一萬勇士孤軍奮戰多日,立下赫赫戰功。卻因某個怕死的將領不戰而逃才深陷十余萬日寇的重圍之中,能夠存活到現在很不容易了,值得尊重和緬懷!

“可是顧長風、楊九霄諸將和近萬弟兄怎么辦?他們打輸了可不是簡單的名譽問題,是要命的啊!這個時候,不讓他們掌握自己的命運。怎么行?”

黃紹琺等人聽完安毅的一席大實話。頻頻點頭非常贊同,可細細一想,真能做到安毅這份豁達的。放眼全軍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