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第一一〇〇章 惻隱之心(上)

二日衛午,同明會示老、曾任陸軍次長和德奧公使、公使的蔣作賓乘坐一架陳舊的容克…弦卜型運輸機離開成都,在漢口降落加油,隨即飛赴南京。當日下午,蔣介石對日關系四原則告知天下:

一、東北問題中國暫置不問;二、中日關系應立于平等基礎之上,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三、以平等互惠為原則,促進中日經濟提攜;四、在經濟提攜基礎之上,飾結軍事協定。

安毅橫眉冷對,對此毫無反應,敘府大本營政官員以“安將軍病體未愈”為由,婉言謝絕了蜂擁而至的中外記者采訪。中央政府、中央軍委發來的六份緊急會議通知。安毅沒有任何答復,并拒絕會見軍事委員會派來敘府要求安毅回京工作的代表。

從青島回到南京重新執掌中央政府大權的汪精衛,聽說安毅不但不給任何人面子,反而趕走了行政院派駐敘府的三個行政監督機構,頓時恨得咬牙切齒,決定盡快召開中央政治會議,以改組軍事委員會機構的名義,完全錄奪安毅的參謀次長職務,隨后又以紅軍遠離川南地區為由,撤銷了委員長敘府行營,力爭把整個”南地區重新納入明川省管轄范圍。當然至于安毅肯不肯交權、有沒有人敢于去川南赴任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在法理上,中央牢牢地占據著主動地位。

在行政院和軍政擴大會議上,汪精衛口若懸河,重提中日親善,講得興起,崢嶸畢露,嚴肅地批判安毅的軍閥思想和專制越權行為。主席臺上的林森等人大吃一驚。想要制止都來不及,坐在汪精衛身邊的行政院副院長兼財長孔祥熙心中叫苦不迭,另一側的宋子文惱怒之下,頻頻冷笑。

會議結束,發泄一番神清氣爽全身通泰的汪精衛網回到辦公室,看到秘書長曾仲鳴和機要秘書劉首江神情憂郁,坐立不安,連忙詢問是怎么回事?曾仲鳴嘆了口氣沒說話,用手捅了捅劉首江的背后。

劉首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低聲稟報:“主席,北方大部地區暴雨不止,黃河河南段、山東段再次決堤,最嚴重的山東段決口展寬二百余丈,洪水向東南方向的鄆城、矩野、魚臺奔流,受災范圍正在迅速擴大,兩岸數十個縣已成澤國;其次是江淮地區,汛情嚴峻,危在旦夕,長江中游的漢口大堤昨日崩裂三十余米,全國受災人數已破千萬!這個時候,您,”請您暫緩公開抨擊安毅,否則”

“什么?昨天不是還說長江水勢趨緩嗎?怎么黃河又”,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汪精衛徹底傻了。終于弄明白會議結束時為何林森、吳稚暉、于右任、居正等人長吁短嘆、頹然落寞而行。為何孔祥熙和宋子文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大步離去。但是汪精衛悔之已晚,他知道中央政府很多官員與安毅交情深重,安毅的情報人員無處不在,會議結束后自己的講話內容用不了半小時,就會一字不漏地擺在安毅的案上。

“怎么辦、怎么辦?首江,你說說,該如何彌補?”汪精衛急了。

劉首江松開少將軍服的風紀扣:“主席,屬下覺得再想以中央政府的名義,任命安毅為賑災委員會主任,已是不可能了,如果屬下估計不錯的話。安毅手中網拿到的一億三千萬美元也無法謀取,目前這種情況下,只有一個半人可以說得動安毅。”

汪精衛懊惱地連連搖頭,快步走了幾個來回,再次站在劉首江面前:“首江,你說的一個人我大概知道,安毅的校長介石兄算是一個吧?那剩下半個是誰?”

“中央軍校校長張治中將軍。

”劉首江低聲回答。

汪精衛猛拍額頭:“啊?啊!我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文白將軍是安毅的恩師,中央軍校那五六輛高檔汽車都是安毅送的,其中一輛特制防彈車是國賓級別的,連我們行政院都只能眼巴巴看著。

“我聽說文白將軍從不向安毅開口,反而是安毅數次口頭或者致信給文白將軍,詢問有什么可以效勞的地有嗯!嗯,“那么,孔庸之怎么樣?庸之先生夫婦是安毅夫人歐楚兒的干爹娘啊,他說話也不管用嗎?”

曾仲鳴回答:“主席,庸之先生和安毅是利益相關者啊!庸之先生這個時候已經知道主席要嚴懲安毅,怎么愿意出面呢?事到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由主席私下去和元老們做做工作,把這個賑災主任的頭銜,戴到庸之先生頭上,也省得主席您四處奔走呼吁,同樣也能通過賑災起到削弱孔氏家族和安毅集團實力的作用。

“縱觀數年來的南北災害,安毅沒有一次不挺身而出,而且不計名利地傾囊而出,這也是屬下和同僚們最為佩服他的地方。屬下認為,安毅無論多么氣惱,多么憤恨,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數千萬災民流離失所,餓俘遍野,到頭來他還是會再次挺身而出的,而且,只要任命孔庸之為全國賑災委員會主任,庸之先生

提醒。都會急只只跑到敘府找他干幾子幫忙的。嘿四一

汪精衛轉憂為喜:“仲鳴高見!我這就去拜訪林主席。首江,準備一下,陪我走一趟林公館。”

劉首江點頭答應,立即出去派車,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雖然他被安家軍視為叛徒,但是安毅兩年來待他不薄,不但沒有責怪他,反而以禮相待,諸多鼓勵,讓劉首江無比愧疚的心好受很多。

從內心深處來講,劉首江對安毅是充滿感激的,而且非常欽佩安毅的品德與為人,何況劉首江再怎么軟弱也是軍人出身,經歷過槍林彈雨,軍人身上特有的氣質,并不會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而消失殆盡。

身在敘府的安毅對全國災情日夜關注,憂心仲仲,但他知道這個時候還不是出面的時候,汪精衛集團的那一套安毅已經了解,雖嗤之以鼻,但卻不敢報以輕心。從華北回來之后,想起蔣介石之前口頭委任自己的“華北總指揮”頭銜,安毅突然發現,在任命自己這個華北總指揮頭銜之前,蔣汪二人應該已就相互間的利益交換達成了一致,否則斷然不會出現中國軍隊在華北占盡優勢、日方即將妥協的關鍵時方,局面突然急轉直下的事情。

嚴酷的現實,不但讓安毅的智囊團措手不及,也給無比自信的安毅實實在在地上了一課,政治背后的骯臟與權力交易。遠比他想象的更丑陋,也更為殘酷。

不管蔣介石是出于“攘外必先寶內”的既定方針考慮,還是從維護整個國民黨統治政權的大局出發,這一次安毅都不會原諒他。屢屢受挫、遭受一次比一次更為激烈打擊的安毅突然發現,自己在政治層面上還是太幼稚,太嫩了!

因此,安毅默默忍受著心中的傷痛和憤怒,堅韌地抬起頭,顧全大局。不讓情感左右他的理智,損害他和數十萬熱血將士崇高的理想信念。

短暫的悲憤之后,安毅嚴令顧長風統率的二十四軍不能后撤半步,必須牢牢地扎根在華北大地上。安毅在給顧長風和胡家林的密電中明確指出:如果在盛怒之下把好不容易獲得的一點兒優勢放棄,對全軍將士來說心底里是舒服很多,但是對國家民族來說,卻是犯罪!

這天早上,安毅和馮潔云再次來到陸軍總醫院,輕輕走到細心給病床上嬰兒用棉球擦嘴的歐楚兒身后,望著圓睜一雙無邪的眼睛、好奇打量四周一切的孩子,二人相視一眼,舒心地笑了。

楚兒仍然在全神貫注地護理孩子,用濕潤的棉球,憐愛地擦拭孩子嘴角的結癡。

孩子被杜易的情報課長用飛機緊急送到敘府救治的第二天,楚兒和馮潔云才從安毅自華北前線發來的電報中得知。雖然她們不知道安毅為何會對一個三個月大的女嬰如此關注,但依然以妻子對丈夫的無條件支持趕到醫院,看到身上滿是丘疹、幾乎奄奄一息的女嬰時,兩人無比揪心,淚眼朦朧,好久才記得詢問守候在搶救室外的杜易是怎么回事。

杜易可不敢對兩位司令夫人撒謊,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孩子是司令受一個故友的臨終囑托,讓情報局到黔西赤水河畔的苗寨里找回來的,從拿回來的唯一一張紙條和收養孩子的好心苗民口中,得知孩子身世,證實了孩子的身份,至于具體情況,還需要等司令回來后才知道,并低聲告訴兩位夫人:此事屬于軍中最高機密,知情者只有聊聊四人,其中兩人分別是黔西的石珍大哥和黔軍情報處長劉義芳,剩下就是自己和只身趕赴黔西完成任務的情報課長。當時劉義芳調集麾下一個連的精兵,配合著找了五天才找到,但參與行動的所有官兵只知道幫助自己的長官劉義芳找個孩子,誰也不知道這孩子姓什么叫什么。

經過十幾天的治療,孩子已經逐漸康復。開始“依依呀呀”地發出可愛笑聲,今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十余天來,楚兒不管工作再忙,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到醫院看護幾小小時,正在哺乳期的馮潔云義無反顧地給孩子喂奶,而且開玩笑地說小丫頭眉半目秀的,干脆做我兒子的童養媳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