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

第84章 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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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銅臭

第84章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此為防盜章,晉江V章購買率>50后可立即閱讀最新內容一個轎夫沒留神,一腳踩中一條胳膊,率先大叫,送親的隊伍立刻炸開了鍋,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來了嗎?!”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兒了。街上嚷成一片,謝憐再定睛一看,那分離的頭身,竟不是個活人,而是一個木頭娃娃。

扶搖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著銅壺上來,謝憐想起他昨日神氣,道:“店家,我昨日便見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見,他們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謝憐也不意外,道:“他們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來么?”

茶博士道:“還能是想做什么呢?有個新娘子的爹重金懸賞找他女兒,抓那鬼新郎,這群人就整天這般烏煙瘴氣地鬧。”

這懸賞的那個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爺了。謝憐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濫造的女人頭,心知他們是想用這假人偽裝新娘子。

只聽扶搖嫌惡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個這樣的丑東西給我,我就滅了這個鎮。”

謝憐道:“扶搖,你這話太不像一個仙家該說的了。還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習慣改過來,不如你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一天先只翻五次之類的。”

南風道:“你給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夠用!”

這時,隊伍里突然鉆出一個的小青年,精神抖擻,看樣子是個領頭的,振臂高呼:“聽我說,聽我說!這樣下去根本沒用!這幾天咱們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來了嗎?”

眾大漢紛紛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沖進與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個丑八怪抓出來殺了!我帶頭,有血性好漢子都跟我來,殺了丑八怪,賞金大家分!”

一群漢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幾句,逐漸聲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響應起來,聽起來竟也聲勢浩大。謝憐問道:“丑八怪?店家,他們說的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據說鬼新郎是個住在與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為太丑了,沒有女人喜歡,所以才心生怨恨,專搶別人的新娘子,不讓人成好事。”

靈文殿的卷軸上沒有記錄這個,謝憐道:“有這種說法嗎?莫不是猜測?”

茶博士道:“那誰知道,據說不少人都見過,什么整張臉都纏著繃帶,眼神兇惡,不會說話只會呼嚕呼嚕狼狗一樣地叫。傳得神神叨叨。”

扶搖道:“臉上纏著繃帶,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為太美不想讓人看見。”

茶博士無語片刻,道:“那誰知道,反正我是沒見過。”

這時,街上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道:“你們……你們別聽他的,不要去,與君山里很危險的……”

躲在街角說話的,正是昨晚上來南陽廟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螢。

謝憐一看到她就覺得臉有點痛,無意識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見了她就沒好顏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爺們說話,一個小娘插什么嘴?”

小螢被他一推,有點瑟縮,鼓起勇氣,又小聲道:“你們別聽他的。不管是假送親,還是搜山,都那么危險,這不是在送死嗎?”

小青年道:“你說得好聽,咱們大家伙兒是拼了姓名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轎子,為了咱們這里老百姓這點勇氣都沒有,現在又來妨礙咱們,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說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皺起了眉。謝憐一邊低頭解腕上繃帶,一邊聽到茶博士道:“這個小彭頭,之前想哄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現在又是這幅嘴臉了。”

街上,一群大漢也道:“你別站在這里擋道了,邊兒去邊兒去!”小螢見狀,一張扁臉漲得通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轉,道:“你……你何必非要這樣說話?”

那小青年又道:“我說的是不是對的?我讓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螢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劃、劃破我裙子……”

她一提這事,那小青年瞬間被戳了痛腳一般跳將起來,指著她鼻子道:“你這個丑八怪少在這里含血噴人!我劃破你裙子?你當我瞎了眼!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給人看,自己給劃的?誰知道你這丑臉裙子破了也沒人看,你可別想賴我頭上!”

南風實在聽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當他要起身時,身旁白影一飄。而那邊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頭大叫一聲,捂臉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縫間滴滴答答的鮮血流出。

眾人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還以為是小螢暴起,誰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擋在了她身前。

謝憐雙手籠袖,頭也不回,笑瞇瞇地看著小螢,微微彎腰,與她平視,問道:“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請你進去吃杯茶?”

那邊地上的小彭頭口鼻劇痛,一張臉痛得仿佛被鋼鞭一頓暴打,可這道人分明沒帶兇器,也沒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蹌著爬起,舉刀喊道:“這人使妖法!”

身后一眾大漢一聽“妖法”,紛紛舉刀相對。誰知身后,南風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聲!一根柱子應聲折斷。

見此神力,一群大漢臉色齊變,那小彭頭心下怯了,卻還在嘴硬,邊跑邊沖他們高聲喊話:“今兒個我是栽了,你們是哪條道上的好漢,留下姓名,日后我們再來會會……”

南風根本不屑回答,扶搖卻在一旁道:“好說好說,這位乃是巨……”

南風反手又是一掌,兩人便這么不動聲色地拆了起來。謝憐本想請那小姑娘進來坐坐,給她點個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卻抹著淚自己先走了,只得望著她背影一聲嘆息,自己進來了。進來時茶博士道:“柱子記得賠。”

于是謝憐坐下時對南風道:“柱子記得賠。”

南風:“……”

謝憐道:“在那之前,我們先辦正事。誰借我一點法力,我得進通靈陣核實一下情報。”

南風舉起手,二人擊掌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個極為簡單的契約。如此,謝憐終于又能進通靈陣了。

甫一進去,他便聽靈文道:“殿下終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邊行進得可順利?那兩位毛遂自薦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謝憐抬起頭,看了一眼被南風一掌劈斷的柱子,還有一臉冷漠閉目養神的扶搖,道:“兩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靈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陽將軍和玄真將軍了,依殿下所言,這兩位小武官必然前途無量,飛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會兒,慕情的聲音冷冷地浮出來,道:“他此次出行并未與我通報,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無所知。”

謝憐心想:“你還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靈陣里……”

靈文道:“殿下,你們現下在何處落地?北方是裴將軍坐鎮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暫留。”

謝憐道:“不必勞煩了。這附近沒找到明光殿,我們便在一間南陽殿落足了。問一句,靈文,關于這鬼新郎,你們還有更多情報嗎?”

靈文道:“有。方才我們殿里的評級出來了,是‘兇’。”

“兇”!

對于禍亂人間的妖魔鬼怪,根據其能力,靈文殿將之劃分為“惡”、“厲”、“兇”、“絕”四等。

“惡”者殺一人,“厲”者可滅一門,“兇”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絕”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禍國殃民,天下大亂了。

這窩藏與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兇”章,僅次于“絕”之下,那么,看到過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靈陣,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風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繃帶男,多半是謠言。要不然他們就是看到別的東西了。”

謝憐道:“也有另一種可能。比如,在某種特定的情形下,這鬼新郎是不會,或者不能傷人的。”

扶搖頗有微詞:“靈文殿真是效率低下,這么久才出個評級,要來何用!”

謝憐道:“好歹對敵手實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兇,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強,假人根本不可能騙得過他。若我們要引他出來,送親隊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帶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搖道:“到街上找個女子讓她來做誘餌就行了。”

南風卻否決了:“不行。”

扶搖道:“為何?不愿意?給筆錢便愿意了。”

謝憐道:“扶搖,就算有女子愿意,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這鬼新郎是兇章,萬一失手,我們不會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擄走了,一個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扶搖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風道:“上哪兒找個男人愿意扮……”

話音未落,兩人的視線都轉移了過來。

謝憐還在兀自微笑:“???”

晚,南陽廟。

謝憐披頭散發地從殿后轉了出來。

守在廟門的兩人一看,南風當場就大罵了一聲:“操!!!”沖了出去。

謝憐無語片刻,道:“何至于?”

叫誰人來看,也一眼能看出來,這是個眉目溫柔的英俊男兒郎。

但正因如此,一個大好英俊男兒,穿著一件女子嫁衣,這個畫面,很多人可能無法直視。比如南風,他可能就個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應如此激烈。

謝憐看扶搖站在原地,目光復雜地上下掃視他,道:“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扶搖點點頭,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誰要是送這種女人給我……”

謝憐道:“你就滅了這個鎮子嗎?”

扶搖冷酷地道:“不,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謝憐笑道:“那只能說,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搖道:“我覺得,你不如現在去通靈陣問問,看看有沒有哪位神官肯教你變身的法門,更實際。”

天界的確有幾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曉變身之法。但恐怕這時候再學也來不及了。那頭,南風青著臉進來,他罵完了就冷靜許多,這點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將軍如出一轍。謝憐看天色已晚,道:“罷了,蓋頭蓋上都一樣。”說著便要給自己蓋了,扶搖卻舉手一擋,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蓋頭發覺被騙,暴怒之下異變突生,豈不多生波折?”

謝憐一聽這話,也有道理,可他一步邁開,便聽到了“嗤啦”一聲。

扶搖給他找來的這件紅嫁衣,實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嬌小許多,他這么一穿,腰身倒是無甚不合,但揚袖抬足,極受束縛,動作一大,衣服便被撕開了。正當他到處找到底是哪塊兒裂了時,廟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請問……”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小螢手中捧著一件疊好的白衣,站在廟門口,怯怯地望著他們。

她道:“我記得昨晚是在這兒見到你的,就想來看看,會不會還遇到……衣服我洗過的,放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謝你啦。”

謝憐正要對她笑笑,忽然想起現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樣,決定還是不要多說話嚇人了。

誰知,小螢不但沒被他嚇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這是……要是你喜歡,我幫你?”

“……”謝憐道,“不,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并沒有這種愛好。”

小螢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你們……你們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聲音和臉一下子揚了起來,道:“我、我會改衣服,我隨身都帶針線的,哪兒不好我可以改,我還會梳妝打扮,我來幫你!”

兩炷香后,謝憐再次低著頭從殿后出來。

這次出來,新娘的蓋頭已經蓋好,南風和扶搖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終還是決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們尋來的轎子就在廟門口,精心挑選的轎夫也早已等候多時。月黑夜風高,太子殿下便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紅花喜轎。

謝憐不動聲色,尚未考慮好,是該繼續這般我自巋然八風不動地坐下去,還是該佯作驚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卻頗有耐心,也頗有風度,他不動,他也不動,似乎就這么等著他的答復。

半晌,鬼使神差地,謝憐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來,要去撩開簾子下轎,對方卻已先一步,為他挑起了紅簾。來人握住了他的手,卻并未握得太緊,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給人一種小心翼翼的錯覺。

謝憐低著頭,由他牽著,慢慢出了轎子,眼下瞥見腳下橫著一匹被若邪綾絞死的狼尸,心念微轉,腳下微微一絆,一聲驚喘,向前倒去。

來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這一扶,謝憐也是反手一握,只覺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來,來人手上戴著一雙銀護腕。

這護腕華麗精致,花紋古拙,其上雕著楓葉、蝴蝶、猙獰的猛獸,頗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異族的古物。堪堪扣住這人手腕,顯得精煉利落。

冰冷的銀,蒼白的手,毫無生氣,卻有幾分殺氣與邪氣。

他那一摔乃是裝模作樣,有心試探,若邪綾一直都在喜服寬大的袖子下緩緩纏繞著,蓄勢待發。然而,來人卻只是牽著他手,引著他往前走。

謝憐一來蓋著蓋頭識路不清,二來有心拖延時間,因此,故意走得極慢,而對方竟也配合著他的步伐,走得極慢,另一只手還不時過來牽一牽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盡管謝憐心中是十二萬分的警惕,被這般對待,也忍不住想:“若這當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溫柔體貼到極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