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移,月掛樹梢,負責守夜的婆子睡得格外香甜。今天這趟出行,又是爬山,又是安頓,可把她累壞了。
一把匕首從門縫里探入,挑開門閂。
木門被緩緩推開,悄然無聲。兩個黑色人影在月光下出現在楚玥璃的屋內。二人皆穿著一身黑色短打,臉上還蒙著黑布,生怕被人認出。
二人先是沖著守夜婆子吹了些白色粉末,讓她睡得更熟些,而后從婆子身上跨過,摸到床邊,同樣吹了些白色粉末在楚玥璃的鼻息上,這才抖出麻袋,將其裝了進去。
只是二人誰也沒發現,就在他倆動手裝楚玥璃時,楚玥璃的手從其中一人的胸前劃過,掏走了一枚腰牌。
其中一人將麻袋抗在肩膀上,另一人試圖在屋里收拾走楚玥璃的個人物品,造成她自己出走的假象,奈何楚玥璃出門時連換洗衣裙都沒帶一條,只能作罷。
二人離開后,避開夜里當值的和尚,一路奔出后院,來到山脊的背面。那里,有一個湖泊,最是沉尸的好地方。
為了以防萬一,二人還尋了塊石頭,捆在了麻袋口上,防止楚玥璃入水后醒來掙脫。
噗通一聲,楚玥璃被迫沉入湖中。
二人見萬無一失,便轉身回去復命。
一只剪刀頂出麻袋,咔嚓一下,將捆綁著石頭的麻繩剪斷。
麻袋漂浮而起,在水面之上隨波逐流。
楚玥璃就像一個初生嬰兒,蜷縮在麻袋之中,仰望星空,無比愜意。她本想自己游回岸的,可這麻袋里好像涂了一層可簡單防水的油脂,竟能像小船兒一樣飄蕩,甚是有趣。
難得獨自一人享受如此寧靜的夜晚,她不想起來,甚至覺得自己就像一顆蓮花種子,若沉在哪兒,就會在哪兒慢慢生芽、生長,直到綻出一朵淡藍色的花兒。
十分奇妙的感覺。
偶爾有魚兒游過來,啄麻袋一下,甚是悠閑。
麻袋一路飄蕩,載著一位起了玩心的女子,隨波逐流。
湖泊的另一邊,有一處瀑布。瀑布周圍怪石嶙峋,十分濕滑,平時并沒有人去那里游玩。更何況,那里是靜若寺的苦修之地,外人不許踏足一步。
瀑布從山上飛流直下,有的敲擊在石頭上,水花四濺;有的直接墜入湖泊中,與其混為一色,合二為一。
在怪石之中,有一處較為平坦的大石,就好似鬼斧神雕的大床,悄然矗立于飛水之下。
此刻,那石床之上,赫然側躺著一個人!
那人一攏白色里袍,一絲不茍地穿在身上。飛馳而下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飛濺出銀色的水花,好似佛祖座前綻開的蓮。
一頭長發自然而然地披散著,發尾處濺上水珠,微微打卷,垂在身側。
那白色的衣袍被飛流敲打,已然變成半透明的樣子,帖服在身上,于皎皎月光之下,透出不可言說的隱秘。另有一件白色外袍,搭在了他頭頂的怪石上。
那人一雙長腿筆直修長,不似男子那般粗壯有力,反而有著幾分女子的纖細柔美。
赤裸的雙腳好似極品暖玉,一如他的雙手那般,每一個起伏都是神來之筆,不可增、不能減,只在那里,便已經是不可褻瀆的絕色無雙。
大部分的飛流集中在他的雙腿上,不停拍打,好似神龍擺尾。當真是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此人,正是白云間。
他單手支頭,半瞇著雙眼,目光落在幽幽湖泊中,臉上不見喜悲,精美得好似一幅畫卷。然,他這副畫卷,乃是用見血封喉的鶴頂紅所繪,旁人賞玩不起。
他平靜無波的眸光,隨著漂流而來的麻袋起了一點微微的漣漪,不甚明顯。
那麻袋就像頑皮的魚兒,繞開怪石,一路飄來,直到撞在一塊石頭上,這才停頓下來。
突然,一聲輕笑從麻袋里傳出,三分愜意,七分得趣兒。
緊接著,麻袋向下一沉,一名女子突然從麻袋中踏水而出,腳踩怪石輕輕一轉,裙帶飛揚,如同月下仙子般轉個圈,動作干凈利索地坐在了怪石上,擰了把已經濕透的長發,顫抖著肩膀,張開嘴,無聲地大笑著:“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云間就側躺在她的身后不遠處,略高兩層的位置。他的眸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身上,猶如一籠輕煙,令人看不透。
楚玥璃笑夠了,一搖頭,直接脫下鞋子,倒掉鞋里面的水,而后支著腿,將一只小腳踩在了怪石上,甩了甩手,撐開腰間的荷包,從中取出一個小拇指粗細的油紙包,仔細檢查了一下,見沒有進水,這才安心。
突然,她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立刻警覺起來,眼睛盯著四周,身子壓低,向后退去。她感覺,有人過來了。
她的動作十分輕柔,即便赤腳踩在滑不溜丟的怪石上,也未曾出現打滑的樣子,可見身體柔韌度很好,整體協調能力也不錯。
楚玥璃一路后退,直到……摸到了一只腳。
有那么一瞬間,楚玥璃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這樣一個夜晚,這里除了她,還能有誰?所以,她下意識捏了捏那只腳。
腳的主人毫無反應,但楚玥璃卻心中大驚!因為……這腳真的是人腳!冰涼、柔軟、修長、細膩,腳底板竟連一點兒繭子都沒有!
若這只腳的主人,想要殺她,她……她在毫無防范的情況下后背受敵,定是九死一生。
這么一想,楚玥璃就無法淡定了。
為了不讓對方緊張,先發制人,楚玥璃看似隨意的轉頭,望向那腳的主人。與此同時,左手已然從腰間拔下了剪刀,攥在了手心里。
水花飛濺中,楚玥璃和白云間四目相對,彼此皆是面無表情,就仿佛與自己相對視的那個人,只是一塊石頭罷了。
實則,楚玥璃心里還是微微一怔。
誰曾想,飛流之下,竟藏著這樣一位男子。
上一世,她見慣了大明星,覺得男人再美也就那個樣兒,左右翻不出花來。而今,這位……還真是令她詞窮,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總而言之,那眉眼也不見得多么絕色,鼻唇也并非多么精美,但在起伏的線條勾畫之間,有著非筆墨可形容的尊貴和神秘,就像……吸血鬼陛下。嗯,古風版的吸血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