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入海,任逍遙。
奈何,魚兒還沒有入海,只被困在魚缸里,誰都能伸手戳兩下,甚至抓一把。
真他爹的郁悶吶!
楚玥璃很郁悶,再次圍住楚玥璃的陶公公也很郁悶。
他得是多閑著,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跑來給白云間擦屁股?!若不是第四個逆賊至今沒有抓到,他命屬下仔細搜索,發現第四人時便點燃煙花通知大家集合抓人,也不至于屢次被白云間利用。無論如何,這次回去,定要改個煙花顏色,不能再受白云間擺布。
當然,令陶公公頗為意外的是,白云間兩次燃放煙花,竟都是要借自己之手,來抓這個小丫頭。能從白云間的手上逃跑一次,說明她確實有些能耐;能從白云間的手上接連逃跑兩次,這就有些意思了。
陶公公取下面具,沖著楚玥璃一笑,拿捏著調調兒道:“楚姑娘,你怎么就得罪了六王爺呢?瞧這大晚上折騰的,連累雜家也跟著跑斷腿。”
楚玥璃倚靠在樹上,一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兒,一邊打量了陶公公一眼。
陶公公的年紀應該不大,許在二十五六歲左右,奈何一張臉啊,都覆蓋在一層勻稱的白粉之下,實在看不出真實年紀,只能靠猜。他的眼皮上,畫著一條粗長的黑色眼線,眼尾上挑,略顯夸張。他好像有意將自己裝扮出七分嫵媚,卻一不小心畫成了七分刁鉆。一張嘴,也涂了些紅色胭脂。顏色涂抹得還算勻稱,不至于嚇人。這人是太監,下巴上光滑無須,卻別出心裁,在下唇與下巴的中間位置,訂了一顆紅色寶石,穿肉而過,于詭異中透著幾分邪性和殘忍。
他身穿用金銀絲線繡著怒火紋的暗紅色長袍,腳蹬黑色厚底皂靴,腰間系著黑色腰帶,流光溢彩。他的手指上,左手大拇指和右手的食指、中指上,皆佩戴著大板指。那板指看起來翠綠欲滴,顯得十分奢華富貴,實則卻是他彎弓射箭時的幫手,并非華而不實之物。
總而言之,這人的五官應該長得不賴。否則,就這種裝扮,簡直就有嚇唬鬼的嫌疑。
楚玥璃收回目光,捂著胸口,氣喘吁吁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在寺里睡得好好兒的,一覺醒來,就好像有惡犬在追,一路只能跑呀跑的,累壞我了……呼呼……呼呼……”
陶公公挑眉道:“惡犬?楚姑娘這個詞兒用得頗為有趣兒……”抬眼看向迎面駛來的馬車,“得,這是又追來了。”看向楚玥璃,“楚姑娘不妨說說,你是怎么得罪了六王爺?”
陶公公和白云間互不對盤,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楚玥璃立刻決定重新抱大腿。雖然這條大腿的胭脂味兒,有些嗆人,但保不準和自己投緣,兩個人處成好姐妹呢。
這么一想,楚玥璃就想笑,卻還是努力喘著氣兒,道:“我也沒怎么著他,不過就是……”
馬車停下,白云間的聲音從車廂里傳出,道:“上來。”
楚玥璃的眸子微微一動,人卻沒有動。
陶公公陰陽怪氣地笑道:“六王爺,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在你的召喚下,乖乖爬上你的車的。”看向楚玥璃,“是不是啊楚姑娘?”
楚玥璃配合道:“公公說得對。”
陶公公心情不錯,翹起蘭花指,湊到嘴邊呵呵一笑,眸光輕轉,落在馬車上,繼續道:“雜家正正和楚姑娘相談甚歡,就不打擾王爺趕路了。”一伸手,“王爺請過。”
馬車沒有動。
丙文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楚玥璃的身上,大有把她撕成碎片的想法。
驍乙沉著臉,仰著頭,冷冷地注視著陶公公,嚴陣以待。
陶公公的人也都紛紛警覺起來,盯著馬車不動。
楚玥璃已然做好準備,若白云間執意要把她帶走處置,她定會讓他為這個草率的決定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就在這令人緊張到窒息的氣氛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車簾,將那清淺的目光投在楚玥璃的身上,緩聲道:“楚姑娘,本王送你回靜若寺。”
四目相對,明明沒有什么,卻好似發生過什么,竟產生了詭異的效果。
白云間的表情溫和,語言輕柔,一舉一動都透著上位者才有的優雅和貴氣,然而,他的眸光中卻有著一絲絲的挑釁,就像用糖給魚兒揉搓出一個軟鉤,明明沒有鋒利的威脅,卻令人躍躍欲試,在明知道是陷阱、有危險的前提下,想要叼走糖做的軟鉤。或者說,是贏取某種死亡游戲通關的桂冠。
但凡精于算計的人,都死在用腦過度上。
像楚玥璃這種經常游走在死亡邊緣的人,口中說著想要過上平淡富足的生活,可骨子里總有一種挑戰極限、干倒死神的欲望。
生命如此短暫,若不瘋狂,何以璀璨?!
再者……白云間手中把玩著一顆散發著米黃色光暈的夜明珠,如鵪鶉蛋大小,甚是招人喜愛。她雖不知那東西是否抵得上千金,但卻讓她有種一旦擁有頓生心安的感覺。所以,幾乎是沒有經過太深層次的思考,楚玥璃就沒心沒肺地嘻嘻一笑,道:“那太好了,多謝王爺。”提起裙擺,跳上馬車,一頭鉆入車廂。動作,干凈利索。
車簾放下,隔絕了外面的窺探視線。
陶公公嘖了一聲,道:“楚姑娘,雜家正聽著興起,你這故事可要說完整才好,怎就這么走了呢?”
車廂里,楚玥璃望著白云間的眉眼,回道:“現在聽故事也只是倉促短篇罷了。等我醞釀醞釀,給公公講個精彩絕倫的長篇。”這話的意思,就是說要和白云間相處下去,讓公公等消息。
車外,陶公公開心地一笑,拍了兩下巴掌,道:“甚好。”
丙乙揮舞鞭子,驅趕馬兒向前。
陶公公好似玩笑般喊道:“六王爺這次,可要看住楚姑娘,若是再讓她跑了,可就得滿帝京尋人嘍。”
車廂里,白云間倚在軟墊上,望著楚玥璃的眼眸,緩緩勾唇一笑,道:“本王與楚姑娘一見如故,楚姑娘又怎好意思不辭而別?”修長白皙的手指轉動著渾圓的夜明珠,令那雍容華美的光束,在車廂里緩緩綻開一朵好似曼珠沙華般的花朵,甚是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