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不去撿信,而是微微揚起下巴,以一種傲然的姿態,緩緩說道:“女兒不識字。”
楚老爺氣個倒仰。
楚香臨捂著臉哭道:“你逼死了我姨娘!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楚玥璃,你蛇蝎心腸!你還我姨娘!”那聲音,真是悲切啊。
楚夫人道:“趙姨娘腹中的孩兒因你沒了。你死性不改,昨晚又逼死了她!這府里,容不下你!”
楚玥璃很想拍一拍巴掌,為每一個人的演出喝彩,但為了不打草驚蛇,她還是低調了三分,道:“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昨天的事,父親也在場,已經罰了大姐、四妹妹和趙姨娘,這么今天一轉身,就又把罪名扣我頭上了?趙姨娘的死,怎么就成我逼迫的了?我怎么逼她了?我是拿刀子逼她上吊,還是逼她一頭撞死?”
楚夫人抬手指著楚玥璃,怒聲道:“你不知悔改!還敢嘴硬!”
楚玥璃挑眉,道:“母親,咱有禮說禮,別動不動就扣帽子給我。是我的錯,我認;不是我的錯,難認!”
楚夫人氣個倒仰,捂著胸口,喘起了粗氣。
楚墨醒關心楚夫人,對楚玥璃皺眉道:“三妹妹,你這么和母親說話,實乃不孝!”
楚玥璃道:“母親說你有罪,你就自刎,難道就是孝順?孝順,理應是在明辨是非的基礎上。我和母親這么說,也是為了讓母親想明白其中原委,別被什么臟東西蒙了眼,生一肚子不值當的氣。”
如此伶牙俐齒的楚玥璃,好似掀了往日的遮擋面紗,逐漸露出獠牙,令在場之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是好是壞是兇是乖,自有不同體會。
楚夫人尚未開口,楚香臨卻搶先道:“你逼死姨娘,多么陰狠惡毒!現在母親質問你,你卻反倒教訓起母親!”
楚玥璃嗤笑一聲,道:“又說我逼死姨娘?怎么,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見了?再者,昨晚過后,我就沒見過她。昨天晚上,在座的各位都在,可都聽見父親曾答應我,讓趙姨娘還我蜜餞鋪子,再給予賠償。這事兒父親做主,怎就成了逼她?楚香臨,你是說我逼死姨娘,還是在指責父親逼死姨娘,讓你吐出蜜餞鋪子?!嗯?!”
楚香臨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楚老爺哭道:“父親,女兒沒有,女兒沒有那個意思。”抬手指向楚玥璃,“是她!是她挑撥離間!父親不要聽她胡言亂語,且發落了她吧!”
楚玥璃心頭火氣,搖了搖頭,道:“這事兒就算到了青天大老爺那兒,要判我的罪,也會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怎么,到了這兒,就不允許我自辯了呢?父親,你平時都是這么當官的?”
楚老爺被自己的女兒質疑,一張老臉好像被人掀去了面皮,黑中透著血紅色,有種嗜血的勁兒。
楚夫人道:“玥璃,你怎么能如此說你父親?!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家里出了這樣的事兒,簡直丟盡了老爺的臉!”
楚老爺的眸光中劃過一絲狠辣之色。
楚香臨跪爬到楚老爺面前,狠絕地道:“求爹爹做主,這家里,從今有我無她,有她無我!若父親不能為姨娘為女兒做主,女兒就絞了這頭長發,去常伴青燈古剎,再也不嫁!”
這是請求,也是威脅。楚香臨出嫁在即,楚家怎么可能得罪三品大員,不讓她嫁?!
楚老爺終是做出決定,對楚玥璃恨聲道:“你現在就給我滾回鄉下去!”
楚玥璃的視線在楚夫人和楚老爺的臉上一一劃過,淡淡應道:“好。”
楚香臨跌坐到地上,勾唇笑了。終于,她可以趕走這個禍害了!只要那個賤人出了府,她就……不會放過她!
楚老爺更氣了!他本想讓楚玥璃害怕,乃至認錯,求他,偏偏楚玥璃一口應下,讓此事再也沒有了回轉余地!真是……真是氣死他也!
楚老爺一把抓起茶杯,就要去砸楚玥璃這個不孝女!
就在這時,管家推門而入,一臉喜色地道:“恭喜老爺夫人,賀喜三小姐,侯府下聘來了!”
下聘了?
終于下聘了?!
楚老爺那高高揚起的茶杯,在無聲中慢慢縮回到嘴前,啜了一口,這才又放回到桌子上,那張黑沉沉的臉好似瞬間褪去黑色,又恢復成俊美的中年書生模樣,緩緩點了點頭,壓抑著興奮的調調兒,說了聲:“好。”
楚老爺最近性格暴躁,與侯府遲遲不下聘有關。
這事兒不過到明處,總令人心中不安,唯恐出了變數。
太好了!
楚老爺心中大喜過望,直接站起身,向外大步走去。他的臉上掛著珍珠般盈潤的光澤,整個人都散發著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氣場。趙姨娘的死,在他身上再也體現不出一絲一毫的哀痛和憤怒。至于楚香臨的痛苦,他也壓根不想理會。
快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楚玥璃,見楚玥璃低垂著眉眼,看不出臉上喜怒,便對楚夫人道:“既然婚事訂了,就趕快給玥璃籌備嫁妝吧。侯府雖然富貴,但咱們楚家也不是一般人家,莫要讓人笑話了去。”
楚玥璃抬頭,看向楚老爺,一臉疑惑地道:“不是……趕女兒回鄉下嗎?”
楚老爺搖頭一笑,道:“父親說了氣話,你要當真不成。好了,父親給你尋了個好姻緣,你且等著享富貴便是。”
楚玥璃沒有馬上感恩戴德,而是問:“那趙姨娘……”
楚老爺皺眉道:“別再提她!沒護住我的骨肉,自己又心眼小,想不開,真真兒是給楚家丟臉!”
楚香臨感覺自己被打了好幾記悶棍,不但骨頭散了,就連臉皮都松得掛不住肉。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想要尋個人求證,卻發現沒有人再關注她。
侯爺?
侯爺給那個賤人下聘?!
哪個侯爺?
侯爺怎么會看中楚玥璃那個蛇蝎賤人!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楚香臨爬起身,去扯楚老爺的袖子,口中顫聲問道:“父親,你……你說什么?”
楚老爺還算溫柔地安撫道:“趙姨娘的事,你不要再管。是她心眼小,你別學了去。你回房去吧,好生養著,準備出嫁便是。”
楚香臨不敢置信,又問道:“父親……”
楚老爺不耐煩了,直接扯回袖子,向外走去。
一個侯爺女婿和一個三品大員的區別,傻子也能曉得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