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勾心斗角正熱鬧,岸上多雙眼睛看著熱鬧,雖然這熱鬧絕非一個熱鬧,但大家卻都看明白了,楚家有人掉進了湖水里,至今沒上來。那救人的漢子,也沒了蹤跡。
一個沿街叫賣的男子,挎著籃子里的貨物,轉身走開,倒也不起眼。
船上二層,顧九霄因損失了一顆七彩東珠而心情不好,干脆攤開四肢在榻上放挺。可越想越鬧心,忍不住嘀咕道:“那個楚家黑丫絕不能進府。自從大哥要納她,爺就事事不順!”言罷,坐起身,想要喝水,結果一不小心把茶碗掃到地上,茶水飛濺,臟了他的衣裙。
顧九霄來了脾氣,一躍而起,抓起茶碗一頓砸!砰砰聲不絕于耳!他的心里舒坦了,卻把自己累得呼哧帶喘。
他想換新衣裙,卻發現衣裙都放在了一層的雅間里,于是沉著臉,擰著眉,又開始向樓下走去。
一層,北花開的雅間里。
顧博夕忙要伸手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有些無處安放,因為……錢碧水已經衣衫半褪,觸手之下,膚若凝脂。
顧博夕怕有人看到,忙低聲道:“三小姐請自重。”
錢碧水卻是一僵,突然后退,一扭身,沖進了雅間內,結果……又再次發出尖叫聲。
顧博夕一想到這個女子是自己的貴妾,只覺得一口氣涌上心頭,差點兒將他厥過去。他尚未表明身份,那女子應該還不知他是誰。若此時出現在這的男人不是自己,而是別人。自己娶了她,這綠帽子豈不是戴得死死的?!
顧博夕怒不可遏,再也沒有了那么多顧及,當即推門而入,沉著臉,訓斥道:“你可知我是誰?竟然在男子面前如此輕狂……”
后面的話,自動消音了。因為,他看見錢碧水已經跳到了桌子上,不停跺著裸足,抖動著大腿,上彈下跳,那風景真是……無限美好。
顧侯身子弱,盡管后院里有幾個女人,卻在長公主的鎮壓下,沒有幾個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誘惑他,生怕弄壞了他的身體。
與那些畏手畏腳的后院妾侍相比,眼前這風景,真是……活色生香。
顧侯感覺喉嚨一緊,有些目眩了。
他忙挪開視線,看向地面,卻發現地上竟然有兩只指甲大小的蟑螂!一只死了,另一只拖著受傷的腿腳,還在努力爬行著,想要逃離此處。
顧侯再看向錢碧水的目光,就顯得不那么鋒利了。不過,他也不敢看錢碧水,一扭身,背對著錢碧水,道:“快把衣裙穿好。”
錢碧水緊張地道:“快快……快把那東西弄走。”
顧侯只得輕咳一聲,轉回身,用腳將茍延殘喘的蟑螂踩死,然后踢到一邊,這才道:“好了,都死了。”
錢碧水這才重重喘了一口氣,隨即又低呼一聲,忙捂著胸口道:“轉過去!轉過去!”
顧侯轉身,背對著錢碧水,略顯尷尬地站立著。
錢碧水穿好干凈的衣裙后,猶豫著來到顧博夕身旁。
顧博夕在此輕咳一聲,準備開口說話,卻聽錢碧水搶先一步開口道:“公子,千萬不要說出去。我……我是真的怕那些東西,可……可若……若讓他人知道……”抬眼看向顧博夕,紅著臉,鼓起臉頰,怒道,“我饒不了你!”一扭身,低頭打開房門,向外快步走去。
顧博夕有些失神,卻也知道要避嫌,慢了兩步才從雅間往外走。
巧的是,楚憐影也剛剛換好衣裙,款款走出了東來燕的雅間,站在門口,向北花開這邊望著。
楚憐影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顧博夕,而是錢碧水。四目相對,錢碧水似有似無的勾唇一笑,微微壓下的眼角,緩緩地眨動一下,看起來竟有些調皮和挑釁之意。
楚憐影微怔,表情卻不變,視線由錢碧水的臉上向后綿延而去,看見從雅間里走出來的顧博夕,這才瞬間白了臉。
畫舫雖然不小,卻從未像現在這般空洞,感覺那么長、那么深、那么……恐怖。
三個人,慢慢走向彼此,周圍寂靜無聲,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秋天的枯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楚憐影感覺有些頭暈目眩,腳后跟一軟,差點兒跌坐到船板上。
錢碧水一把伸出左手,攥住了楚憐影一條胳膊,關切地問:“二姐,你怎么了?”
楚憐影緩緩抬眸,看向錢碧水,搖了搖頭,沒說一個字。
顧博夕立刻上前,就要去攙扶楚憐影。
也不知錢碧水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同時伸出右手,撫上楚憐影的另一條胳膊上。顧博夕的手,直接觸碰到錢碧水的小手,就好像觸電般迅速收回。盡管他在掩飾,卻還是有幾分不自然。
楚憐影善于繪畫,便是善于觀察之人。錢碧水和顧博夕的一絲異樣落在她眼中,已然被敏感的神經無限放大,有些事,似乎呼之欲出。
這真是搶人者,被人搶人,因果循環,最是喜感。
然,楚憐影也非普通人,但見她雙眼含淚,望向顧博夕,如同可憐的小兔般柔聲問:“三妹她,是不是還沒尋到?”
顧博夕提起的心悄然回到原處,剩下的,都是對楚憐影的憐惜和疼愛,以及一絲絲的歉意。他再次伸出手,扶著楚憐影的肩膀,道:“再等等……”
護衛長將大氅搭在顧博夕的肩上,顧博夕卻將大氅扯下,披在了楚憐影的身上。
楚憐影垂眸,略顯羞澀。
將一切看在眼中的顧九霄嗤笑一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他卻不管別人怎么想他,轉身進了西流水雅間,扯下了衣裙,向著包裹走去,準備換衣裙。貴人出門素來講究,怎么會不準備換洗的衣裳?他就是不想給別人用自己的東西罷了。
這時,窗外發出輕微的響動,如同風吹過船板,實在微不可查。
另一邊,有那沿街叫賣的小伙來到小院門口,勾著驍乙買了一只炊餅,而后離去。
驍乙回到院里,將炊餅掰開,看見一張用炭條書寫的密函,他將密函呈給了正在看書的白云間。
白云間用完美的手指將其徐徐展開,一目十行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