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不自禁想提出一個問題。”
冥界的時間一向很難判定,因為這里沒有所謂的白天,二十四小時都是漆黑的夜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地下廣闊無垠的巖洞,洞頂的穹頂高不可測,就像是浸沒在了濃重的黑暗。四野荒蕪,古老的尸骸和帶著鐵銹氣味的沙土組成了這片土地,除了偶爾一些幽藍色的靈體如同鬼火般消失又重現外,只有帶著鬼哭的陰風刮過這無常的地界。
三個渺小的影在冥界的原野上滑行,向著遠方的黑色山脈前進著。
為了節省能量,進入冥界的一行人全搭載在一張魔毯上。這張有著波斯風格紋面和流蘇的地毯是由某種動物的毛皮制成的,飛毯底部用金線織著繁復的圖樣,看上去像是一個咒組成的圓圈。這是端木原的收藏品,星級只有三星級,速度也就每小時兩百公里左右,不過勝在一個方便實用。
“路小姐,我們之間簽訂的是一個互利互惠的協議,也就是說,雙方都付出相應的報酬,一個平等的交易。在這一路上,我和伯符鳥為你鞍前馬后轟殺了四位數的妖魔,所得的一切都交給了你,而我們只需要你幫助我們干掉楚凌空而已……這個要求過分嗎?”
“如果我不同意的話,那當初也不會簽訂這個協議了。”
裹在灰斗篷里的短發女自顧自地翻著她那本金屬封皮的大魔法書,紙頁上方懸著一個明亮的小光球,令她能夠看清筆記上的字樣。
“那我請問。我們現在是在做什么?我們去砍死紂魔嗎?好,沒問題。我沒意見。至少可以用來松松筋骨。但是至始至終都是你在單方面受益,你承諾過的事呢?”端木原的利落短發在之前雪山之巔的戰斗被聞太師一道焰流燒成了灰。現在頂著一顆光頭,看上去倒是比原先要窮橫一些。
“哼,太歲你也不用這么心急。這個女娃心里清楚得很,她腦筋這么靈,不會算不清利益之間的權衡。她如果不在這里幫我們殺了楚凌空,那么只會被我們在下一個世界里挫骨揚灰……不,挫骨揚灰是最好的結果,你臉蛋現在長得這么秀氣,但是等老祖我玩過之后。就不知道還能不能這么漂亮了。”
周伯符依然維持著大鳥的型態,意態閑地用長喙梳著自己的尾羽。如果他收斂身上那股猥褻的氣息,可能還有幾分神鳥的威嚴。不過他一開口就一副窮形惡相的流氓地痞模樣,在進行威脅的時候也把自己僅剩的那一絲形象全部丟掉了。
路夢瑤置若罔聞,專心在筆記本上書寫著符和公式。等到一個思考的間隙,她才用羽毛筆理了理自己額前的劉海。女淡然地看著周伯符,微笑道:“倒是請教二位,你們兩個現在對上楚凌空有幾分勝算?”
“……成。”老鳥兒的華麗尾羽在空氣揮舞了一下,帶起一圈圈五彩的光暈。“楚凌空那小,如果不解印的話,我們有成的把握壓下他。麻煩的就是他被逼到絕路的時候解開自我封印,雖然肯定會被世界樞立刻踢出去。不過誰也說不準他在被強行驅離之前的那么短短一瞬間……有沒有把握將我們干掉那么一兩個,甚至是冒著被世界樞嚴懲的后果,直接一劍把我們三個全碎剮了。”
“哼。老鳥兒你的本體也可以降臨啊。”端木原抱著手冷笑,“犧牲你這個化身作為時空道標。直接召喚八星級的大鳥王,不會比楚凌空那家伙的本體弱吧。到時候你們就直接找個黃金級世界決一死戰吧。不要拖累我這種無辜群眾了。”
雖然同是混沌分裂者成員,但是端木原的厄運光環特性也導致了一個對他本人相當有利的后果,那就是完全無人來追緝他。畢竟誰也不想憋了吧屈地不是死在戰斗,而是被一口水嗆死,或者突然天降滅世隕石把自己當頭轟殺。而且端木原除了喜歡挑戰強力冒險者之外,也沒有無故虐殺冒險者之類的劣跡,相對來說更類似于只是單純追求武力極限的溫和派。
和端木原不同,像周伯符這種完全不把劇情人物當人看,或者說直接不把弱者當人看的暴君就是人人喊打的類型了。雖然極端派哪里都有,即使是主流的冒險者也有著“地球原生冒險者和劇情人物轉化的冒險者不具有同樣的人權”之類的發言,但是像這頭大鳥兒這樣露骨地折辱劇情人物和隨性毀滅劇情世界的危險分也是最聲名狼藉的一類了。更別提他依然遵循著傳說以前黑暗時代強者為尊的規矩,遇上他的冒險者和劇情人物相比也得不到太多的優待。
前后參與過討伐大鳥王和他的化身的冒險者前后加起來恐怕有十幾波了,不過所有的征討者全部消失在了無盡的世界,而這頭大鳥王依然活得優哉游哉,只是據說他的“收藏品”又多了一些。雖然人格令人不齒,但是他的實力確實在冒險者也是第一集團的強力,就算是他力量比較低的化身,也可以憑借著豐富的戰斗經驗將對方紛紛擊敗。
在這種情況下,甚至出現了一些傳聞,一部分冒險隊伍在確認自己的對手是這頭大鳥后就會立刻退出任務,寧愿承受一些任務失敗的處罰,也不想冒險和他相處。
正是因為這種情況,所以端木原一直覺得路夢瑤很有膽氣。明明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被周伯符給吞了,還能這么從容地和他們做交易、談判,甚至操控、左右著他們的行動,不知說是狂妄自大還是深謀遠慮比較好。但是從目前的相處情況來看,這個貌美心狠的家伙倒出奇地和這兩個家伙相處相當融洽,在展示出了自己自保。甚至可以反擊的能力作為互相之間交流的前提,然后從容地用自己手的籌碼掌控著局勢的發展……以端木原的看法。這個女人簡直是天生的混沌分裂者,心狠手辣只是一個混沌分裂者立足于世的基礎條件。而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冷酷思維模式才是她最值得稱道的地方。
在這個女人眼,人不再是人,而是棋盤上一枚枚價值各異的棋。為了達到她的目標,她可以毫不猶豫地利用或是犧牲其的任何一顆棋。
而且在這兩個強人面前,她毫不掩飾這一點。這種把話攤開說明白的方式很符合他們的風格。
“無論我們是想要設計一個圈套,或是引誘他和劇情的人物互相火并,我們都得考慮到這個世界本身劇情人物的實力,例如紂魔。根據我的估算,最終形態的魔化紂王應該是在五星級高階。甚至可以達到五星級和星級的臨界點,要比你們兩個都強出一兩籌——如果你們每一個都強過紂王的話,那么就不需要和我合作了。”
路夢瑤單手在空畫了一個圈,無數藍色的光點在黑色的空間組成了微小的幻象。其,根據實力的排布,藍光形成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人偶,其又以一個三頭臂的魔像最為巨大。魔像再往下則是一個代表著聞仲的白胡老頭,一個斗篷里的魔法師,一只公雞和一個光頭壯漢。
“為什么老祖我是一只雞?!”
然后藍光又凝結成了一個背著劍的道士。然后是幾顆沒有臉的白模武士玩偶。
“現在臺面上的勢力,最強的就是紂王和它麾下的妖魔大軍,其頗有實力堅強之輩,但是它們的最大破綻就是分散在魔界和人界的各處。難以凝結成一股頑強的力量。第二就是我們三人,機動性最強,而三人的戰力統合起來可以說是高端戰斗力最為堅強的一股。只有紂王和聞仲合流后才能壓過我們……戰略上來說甚至可以說是所有臺面上的勢力最強力的。”
路總手指輕舞,將魔像和白胡老頭劃到一堆。然后又在他們背后添了十幾個略小一些的白模,權當他們手下的高級將領。
“而接下來的一股勢力。就是身受重傷的楚凌空,我暫且把他的實力歸類于比你們高出一線的等級,以及他可能擁有的幫手。在這樣一個有著東方仙道背景的世界里,楚凌空這種正牌天仙找不到幾個幫手簡直不能想象。如果他運作得好,那么甚至可以說這個世界的所有正道抗魔勢力都會被他匯聚起來,這股力量也相當不能小覷。”
“等等,你還沒說為何老祖我是一只雞!”
“而最后的一股勢力……就是原先這個世界的英雄們。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的英雄們。”女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我用預言術看了一下,楚凌空和這個世界的英雄們并不是一路的。所以這股勢力……雖然目前還沒看到他們影響局勢的能力,但姑且也作為參考放到棋盤上來吧。”
經過了魔法學者的擺放后,棋一顆顆就位,整體呈現出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把利益之間的對立關系擺好。然后你們就可以看到,什么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了。”
魔法學者輕輕彈了彈指甲,三頭臂的魔像驟然發出了亮光。
“無論我們做什么,都繞不過這個家伙。那么,不如主動出擊,把場上局勢的掌握權放在我們自己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