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思:勝利由鮮血鑄就。
眼前的景象和舊日的記憶重合,艾瑞克.唐恩如同回到了忠嗣學院的課堂上,那時候自己端正地坐在教室里,和其余幾十個孤兒一起聽教師講課。
“你們此生唯一的任務,就是為人類的存亡而效力!”那個瞎了一只眼,全身60都是義肢組成的退役政委這樣咆哮道,“你們都是忠烈的子嗣,你們的父母都是帝國的英雄,犧牲在了捍衛人類光榮的戰場上。你們被挑選出來,是因為你們是全帝國中最忠誠、最勇敢、最聰明的孩子!”
唐恩一開始并不是課堂上最出色的人,他甚至并不覺得自己與忠嗣學院相配,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膽怯,畏懼死亡,自己——只是一個想茍且偷生的凡人。
唐恩的父親也是一位政委,死在了一次混沌的入侵中,被一柄魔劍插穿了胸膛,他們把他的獎章和配槍送了回來。雖然在之前,因為家庭關系,唐恩和他的父親并沒有什么太多的聯系。但是當他接過那柄已經使用了數百年的爆彈手槍以及閃閃發光的“暴風之令”與“泰拉之耀”軍功章時,他盯著獎章上那金色的雙頭鷹——對方正以同樣的嚴厲目光凝視著他。
之后,征兵處的人把他從巢都的家中接走了。他離開了黑暗、沉悶的都市,遠離那些打造槍械的工藝學習,這個面色蒼白的少年和許多同年齡的孩童一起被送到了某個和平世界上的忠嗣學院,開始接受帝人中最嚴酷的訓練。
忠嗣學院把這些凡鐵以星際戰士的標準來鍛打。他們接受平民接受不到的高等精英教育,在訓練場上練習射擊和格斗劍術直到精疲力竭。嚴苛的教官要求他們以凡人之身達到星際戰士的水準。在畢業后,大部分女性進入戰斗修女教團,男性要么成為暴風突擊兵的一員,要么接過大檐帽,成為一名光榮的政委。
唐恩成為了一名政委。
他知道自己心中潛藏著的懦弱。知道自己的無力,所以他在學校里以別人達不到的勤奮努力學習。只有感覺自己變強了那么一點點,他才會感覺到一絲寬慰。他知道,如果自己上了戰場,在面臨最危急的戰況時,他或許會是最先逃跑的人。
但是至少,表面上,他成為了學院中最優秀的學員。并在所有測試中都取得了第一名。榮譽的光環壓在他的肩頭。令他更趨絕望。
對死亡的畏懼和對責任的畏懼,唐恩知道自己正在墮入深淵。他知道,自己這樣的人在戰場上是會被槍決的。而自己正是那個握著處決之鞭的執刑者。在學院里,他們教導他要嚴苛,要憎恨,要與普通士兵保持距離。作為政委,他要與士兵們疏離,保持上下級的關系。要讓所有士兵敬畏自己。他必須身先士卒,當士氣不振的時候他要做出表率,當有人不遵守軍令的時候他必須執行槍決。當指揮官逃跑的時候他需要接過指揮權。他的大腦中裝滿了軍事知識、以及選修的國教與混沌理論,他必須時刻警惕部隊中的靈能者,時刻觀察有沒有人展現出被混沌污染的情況……政委,軍人中最好的表率!
然后,當他畢業后站在戰場上的時候,一切都變得那么順理成章了。當一發爆彈射向他頭顱的時候。一個克里格的軍人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溫暖的鮮血噴在唐恩黑色的軍官大衣上,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如此的虛無。眼前的死亡軍團們沒有名字,所有的士兵只是一串串代碼,他們沉默寡言地行軍,冒著最猛烈的炮火撲上前去。而此刻,絕望已經降臨在整支團隊身上,對方的兵力是他們的三倍,火力則是他們的五倍。援軍還有十二個小時才能達到,但是彈藥只剩下了兩個小時的存量。
他推開尸體,高聲念誦神皇的寶諭。
“死亡是我們的羅盤!”
在這片荒涼的戰場上,區區一個人類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唐恩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感到絕望。這支軍隊的團長已經在沖鋒中被邪教徒的激光燒穿了胸膛,唐恩是整個壕溝中軍銜最高的人。剛從學院里畢業三個月就面臨這樣的絕境,即使是對忠嗣學院畢業的學生首席來說也過于嚴苛了。
他掃視著這些黑色、沉默的無名士兵。他想起了課堂上教導員們精心傳授的鼓舞士氣的煽動性演說。那些傳奇的政委在戰前的動員演講,一個個光榮的名字在他耳邊劃過。
最后,他只是舉起手中轟鳴的鏈鋸劍,咆哮道:“讓我們戰死此地!”
然后他從壕溝中跳了出去,對面的伐木槍火力點立刻開始傾瀉毀滅性的火力。他在遍布尸體的戰場上飛奔、翻滾、射擊,子彈在他頭頂擦過,空氣中燥熱的灼熱感燙傷了他的側腹,飄揚的黑色軍官大衣被凌空的子彈打穿,他舉起手中的爆彈手槍,練習過十萬次的射擊,爆彈旋轉著飛出,掀飛了機槍手的顱骨。他揮舞著長劍躍入敵人的戰壕,變異的敵人狂吼著沖上來。他把劍鋒陷入一堆大小不一的眼睛里,回身一槍打爆一個異教徒的胸膛。觸手抽打著他的身軀,他狂暴地沖撞,將對方撞倒在地,然后再用咆哮的劍刃撕開布滿囊腫的腐尸。
跟在后面,克里格第八十八集團軍的468團剩余的士兵們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了上來,這些無名的戰士靠最后的剩下的彈藥進行著無望的突擊。對方的壕溝和堡壘被攻陷,然后他們又取得了多一些的彈藥,能夠堅持更久的時間。
八個小時后,唐恩扶著布滿彈孔的軍旗,五架劫掠者轟炸機從他頭頂劃過,將神皇的怒火灑向遠方正在大舉進攻的邪教徒。隨著女武神運輸機的降落,大隊的克里格士兵接管了他的陣地,而身受重傷的唐恩被送往戰地醫院。
活到了支援到來的468團士兵只剩下了個位數。這個團的番號被取消,新的軍團被迅速地組建起來,用來填補468團的空缺,而唐恩在出院后接受了簡短的授勛儀式,然后被迅速調往下一個軍團。
后來有人問他,為什么他能夠做出那樣英勇的舉動。他思索了大概幾秒鐘,說出了自己與標準答案稍微有些不同的回答:
“因為神皇與我同在。”
在那一分半鐘的沖鋒中,他原本應該被密集的子彈打成碎肉,他的軍官大衣上有十幾個彈孔,但神跡一般,他只有兩處中彈,都是擦傷。他不知道到底是因為自己的強運,還是因為訓練場上年復一年的反復鍛煉,還是因為冥冥中的神皇看見了他絕望的奮斗,端坐于黃金王座上的人類之神看見了他是如何努力忘記心中對死亡的恐懼,他如何努力去催眠自己,如何去相信天上的神皇正在注視著他,如何帶領著殘兵們進行無望的沖鋒,然后那一刻,神圣的光輝籠罩了他,令他穿越荊棘和叢林,讓他掃蕩污穢的邪教徒,讓他在這塊小小的土地上,成功地捍衛了人類的尊嚴。
血腥的戰場和黑暗的洞穴的幻象交織在一起,唐恩睜開雙眼,混沌的思緒重新被扶正。他正陷在一堆泰倫蟲族的尸骸中,背后幾只有力的手臂正在把他往后面拉。
“停手!唐恩!停手!!”
已經陷入混亂的政委咬牙切齒著回過身狂揮自己的長劍,被另一柄動力劍架住了。審判官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唐恩被對方纖細身姿中蘊含著的異種怪力打飛到了洞壁上。
“祂與我同在!”
政委緊緊抓著自己的領口,臉上身上都是蟲族的體液。就在之前半分鐘里,這個男人突然以迅捷無倫的速度向蟲穴深處奔去,就連蘇荊都沒拉住他。
緊緊趕上去后,眾人看見他穿行在泰倫蟲族的行軍部隊中,以華麗到炫目的動作屠殺大量的戰斗蟲。就像是神皇庇佑一般,每一股酸液,每一道刺槍和鐮刀爪的奔襲都被他閃過,他的爆彈手槍和動力劍如同冥神降臨,在蟲群中大開殺戒。
“你們殺不了我!”
坐倒在地上的黑發政委喃喃自語,瞳孔放大。有一瞬間眾人以為他會就此死去,但是十秒鐘后,他的心臟依然勃勃跳動。蘇荊看了十幾秒,走上前去,在他的頸側掏出了一只稻草人玩偶。
“……又是稻草人。”
蘇荊掌中燃起一團明焰,將這個巫術的造物燒成灰燼。干燥的稻草在烈焰中蜷曲,猛然炸成一團灰燼。一股灰色的邪力向著蘇荊的手腕侵入,卻被他不動聲色地吞了進去。
黑發政委躺坐在地上,動作很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審判官伸出手把他扶起來。站在外側的暗鴉守衛突然在面具下用力眨了眨眼睛,遲疑地舉起了手中的改造型爆彈槍,對準了嬌小的靈能者。
在他的眼中,瑪麗的面容突然變得異乎尋常地妖艷。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乎尋常的變化。每一個帝人都知道,謹慎你身邊的靈能者!每一個靈能者都可能被混沌奪去心智,成為邪魔的爪牙。
隨著異變的進行,狙擊手脖子上出現了一塊紫印……四柱邪神之一,色孽的邪符!
暗鴉守衛再不遲疑,立刻端起手中的爆矢槍。